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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锦鲤运(157)+番外

林蕊没敢开灯,只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隔壁家中的动静。

可惜郑大夫跟林工程师似乎也防着隔墙有耳,说话声音压得相当低,她什么都听不到。

其实并非林蕊耳力不急,而是郑大夫正对着床上几捆钞票发呆。

十块钱的面值,一百张一捆,那就是一千块钱。

床上摆着的,是整整五捆,五千块!

第83章 意外新发现

郑大夫捂住胸口, 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 声音都在发抖:“你, 你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钱?”

林建明忍不住又点了根烟,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抽的第几根香,只觉得嗓子发干, 说话声音都跟被火燎过似的,带着哑:“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他礼拜二人去太原出差, 到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按照妻子的要求赶去银行, 将带出来的三千五百块都买了国库券。

恰好当地银行为了完成销售任务刺激人们的购买欲, 列出了优惠条件,但凡一次购买量在一千块钱以上的, 都打九折。

饶是如此,手上有余钱的人也忙着往家里头搬电器。国库券三年期年利率百分之十五又怎样?谁晓得三年后的洗衣机要涨成什么样儿了。

钱都是纸了,何况不能花的国库券。

林建明一次出手三千五,大方的连银行领导都露面了。领导亲自发话按照八五折卖给他, 还想拿他树典型,表扬他为国家建设做贡献。

林工这辈子低调做人惯了,被人盯着看就跟上了批斗台一样。他哪里愿意接受采访,赶紧拿了三年期的国库券走人。

结果下午厂里头一个电话, 他又提前做特快火车赶去上海开行内会。

本来这也没啥好稀奇的, 偏偏开会的地点旁边就有个银行可以兑国库券。

跟林建明一个房间的工程师夹着皮包去兑国库券,家里头攒了好两年的量, 正急着换钱买冰箱呢。

这外头的物价一天一个样儿,谁知道再不买的话, 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用上冰箱。去年他们夫妻俩碰上厂里发年货,就是因为没地方摆,那鳗鱼都放臭了。心疼得他老婆不行。

林建明这时才知道国家放开了国库券买卖,国库券即使不到期也能直接换钱了。

他对新鲜事物有种本能的好奇心,索性夹着包也陪同一块儿过去,就当是随便逛逛。

谁知道这一逛,他就发现问题了。

一百块钱的三年期国库券,他在太原是花八十五块一张买的,可是在上海的银行能兑换到一百零二块。

这一进一出,差价足足有十七块钱啊!

他拿着四千二百块钱回招待所的时候,脚都是飘的。

同屋的工程师不明所以,只高兴自己不用八折兑给银行,美滋滋地推荐林建明买海尔冰箱。

那个质量好,他们楼里头用的都说不错。他有熟人,可以走内部关系从江州的销售点给他匀一台。

林建明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些,一进一出七百块啊,足足是他半年多的工资。

恰好这个会开完之后,他又接到厂里头电话,领导派他去安徽排查一台进口机器的故障。于是神差鬼使的,他又去了一趟当地银行。

这家工厂位置相当偏僻,工厂就是个不与外界勾连的小王国,外头全是农村。银行国库券的销售情况比太原那家更惨淡。

一听说他要购买国库券,柜台营业员立刻拿出一沓子票证,这回连领导都没惊动了,直接按照八五折卖给他。

林建明已经隐约感觉到这营业员其实是在私人出货,因为拿给他的国库券明显不是簇新的。

很可能是营业员自己以前买的或者是从别人手上收来的。

在国库券放开买卖之前,市面上已经有“入六出七”的黑市交易。

也就是说,以六折的价格从急着用钱的人手上收国库券,然后按照七折的票面价格再卖出去。

政府取缔打击了几次也没用,有市场需求就有买卖。大家手上缺钱花啊,就是打折贱卖出去,他们也愿意。

反正等国库券到期时,银行兑国库券,也是按照票面价值八折拿钱给人。

林建明觉得自己跟被鬼摸了头一样。

如果是往常,他肯定要指出营业员假公济私,利用职权谋私利。

可那天,他就跟什么都不晓得似的,直接拿着那些国库券,头也不回地出了银行大门。

等到礼拜六在上海出手掉国库券时,看着包里头五捆钞票,一向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林工,当夜彻底失眠了。

旅馆外头的广场上,有人正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吼叫:“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本分了一辈子的林建明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于是他上午参加完活动,借口有个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立刻奔去车站买了票,一路站回了江州。

郑大夫看着这几天基本奔波路上,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的丈夫,想要骂他两句瞎胡来,又不忍心开口。

她只能自我安慰,好歹国库券还是国家发行的,放在谁手上都是放。

林建明狠狠吸了口烟,含含混混道:“我估计其他地方情况也差不多。”

去年年底的时候,石门口那边有人摆摊子卖毛线,国库券能按照票面八折当钱用,摊子前头人挤人。个个都想赶紧把国库券换成毛线。

现在看来,恐怕那些商贩已经发现了门道,所以在收买国库券进行倒卖。

郑大夫听不下去,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这是在占国家的便宜!

林建明摆摆手:“你听我说完,我觉得可以换个角度想问题。这好比小商小贩去村里头收鸡毛鸭毛鹅毛,然后拿去贩卖,中间挣差价。你能说他们是倒卖吗?”

郑大夫哑口无言。

村里头的人当然知道小贩卖出去能挣到更多的钱,可他们也不至于为了一两毛钱再跑老远啊。

人家挣的也是辛苦钱。

可她丈夫挣的这个辛苦钱未免也太多了。

这才一个礼拜不到的时间,三千五就变成了五千。这中间的差价,全是国家在填窟窿。

林建明却相当冷静:“银行是不是国家的?银行按照票面打八折兑钱给老百姓,又是占了谁的便宜呢?”

购买国库券支援国家建设不假,可大家也要过日子啊。

多少单位为了表明自己的爱国决心,都是强行从职工工资里头扣钱购买国库券的。就算到期按原价兑钱了,那外面疯长的物价又怎么算?

郑大夫一把捂住丈夫的嘴巴,紧张地四下张望,总害怕暗处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夫妻。

“你疯啦,说这种怪话!”

林建明摆摆手,问妻子要水喝。

他回家后惊魂不定的,哪里顾得上喝水,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才察觉到渴。

奈何家里头一天都没人,哪儿来的开水。

“我去打两瓶水。”郑大夫伸手拎水瓶,却手一软,水瓶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好大一声脆响。

林蕊正贴着墙听得全神贯注,冷不丁被这一声吓到,本能地“啊”出了声。

“谁?”林建明立刻警觉起来。

他进屋前看的清清楚楚,左右隔壁都黑着灯,没人。

林建明下意识想到了小偷,立刻抄起棍子就要去抓贼。

林蕊见势不妙,赶紧开了灯,大声回答:“爸,是我。”

林建明放下棍子,狐疑地看着女儿:“你怎么跑你周阿姨家了?”

“我……我是来拿泡椒凤爪的。”林蕊眼睛瞥到玻璃坛子,灵机一动,“孙哥那边货不够了,让我们回来拿。”

现在林家夫妻哪还有心思管小女儿的生意。林母摆摆手,示意他俩路上小心点儿就行。

林蕊追着手里头捧着泡椒坛子的苏木,好奇道:“你听懂我爸妈说什么了吗?”

什么这个那个,太原、安徽、上海来着,占国家什么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