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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锦鲤运(206)+番外

林蕊厌烦地扭过头去,不愿意听这些人以猎奇兴奋的口吻讨论别人的不幸。

然而车厢就这点儿大,他们还怕对方听不清楚自己的话,声音扯得跟破锣一样,恨不得用鼓槌拼命地敲。

“谁讲鬼话了,那《品花宝鉴》上写得清清楚楚。什么白莲濯水红玫瑰。”

“人家理他?他自己想太多了吧。”

“嗐,你别不信。你晓得港镇公社最早办乡镇企业的事吧,那都是城里头领导舍不得自己孩子吃苦,利用职权扶持起来的,然后安排子女进去上班,也算是下乡了。”

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公社自然不敢为难,把人安排进去点卯。

这家里头没门路,又吃不了下乡种田苦头的,当然就得自己想办法。

要么上面的口袋吃亏,要么下面的裤带倒霉,反正各有各使劲的地方。

后来事情闹大了,有人给中央领导写信反映,那个厂才停下来的。就是现在他们油泵厂的位置。

说话的人得意洋洋:“那《品花宝鉴》你看过没有?我可是托了人才抄到的。啧啧,《少女之心》比它差远了。你晓得他怎么说那个上大学去的女知青文秀吧,哎哟,白的唻。”

林蕊的心突然间抖了一下,旋即出离愤怒。

这个名字她记得,上辈子她去表舅爷爷家玩,听表舅奶奶(也就是舅妈)提起过女知青文秀。

在村里小学代课的文秀跳河自杀了。

尸体还是表舅爷爷跟着邻居大哥撑船去买化肥的时候发现的。

人飘在河上,已经没气了。

因为她的父母受不了无休止的批.判与侮辱,走在女儿的前头。所以最后她的尸体还是表舅爷爷他们收敛的,火化了埋在郑家祖坟边上。

后来郑家村拆迁,坟墓一律移去公墓。

她跟着林主席去给祖宗扫墓的时候,还看到过文秀的墓碑。

墓碑上简简单单,只有“文秀之墓”四个红字,旁边刻着小字卒于1973年9月。

没有出生年月也没有亲人的祭奠。

唯一能够慰藉这个可怜女人的,就是清明节时,郑家后人过来扫墓,顺带着给她也捎份祭品。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她将死亡的秘密一并埋藏在河水中。

那两个人还在讨论漂亮的女知青,不时夹杂着暧昧下流的笑声,甚至惋惜自己没能过手。

呸,装的跟个观音菩萨一样,原来也是松裤腰带的主。

忍无可忍的林蕊突然间发作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家都被逼得自杀了,你们嚼舌根子,怎么不怕鬼趴在你们背上看着啊!”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自觉私人谈话受到了侵犯,恼羞成怒:“你讲什么鬼话,大人讲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

“人家的坟头上草都老高了。你们还讲这种话,缺德,恶心!”林蕊嫌恶地瞪着这两个笑嘻嘻的中年男人,从心底里泛出呕吐的冲动。

为什么每当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时,这些恬不知耻的家伙津津乐道的都是受害人?

难道他们不是从母亲肚子里头生出来的?为什么能够无耻得如此堂而皇之?

男人变了脸色,扬起巴掌要教训小丫头片子时,林鑫跟郑大夫同时发了声:“你想干嘛?”

郑大夫怒气冲冲地挪过来:“我看你倒是敢动手试试?”

公交车杂音太大,除了附近的几位乘客之外,其他位置的人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人脸涨成了猪肝色:“这丫头好好的非要说个活人死了。家里大人没教过你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啊。”

林鑫毫不客气地怼回头:“我们家大人没教过我们在大庭广众下讲下流话!你既然这么羡慕赵红忠,要学品花,干脆去大牢里头陪着他。”

车厢中的人发出哄笑。

古今中外,桃色绯闻从来都是传播最迅速的。

现在江州城估计没谁再关心他那位坑爹的衙内,大家津津有味谈论的都是那本《品花宝鉴》。

还有人意欲按图索骥,去一睹鲜花的真颜。

据说日记本中被提到的女性,已经有人因此夫妻反目,闹着要离婚了。

林蕊不知道如此重要的证物为什么会被当成小电影私底下传播。

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他们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跟职业纪律都没有吗?

似乎这些人根本不关心受害女性的感受,只想满足自己肮脏无耻的窥私欲,然后在猎奇中获得兴奋的快感。

她又气又怒,恨不得能撕掉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的烂嘴。

林鑫怕她激动之下会吃亏,紧紧抱住妹妹,安抚道:“没事了,这种人下车肯定会跌个狗啃泥。”

说话间的功夫,站台到了,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下车。

公交车突然间发动,没站稳的两人果然摔了一跤。

就在大家惊呼,生怕他们被车轧死闹出大事的时候,车子又稳稳当当地停下来。

吓得魂飞魄散的男人破口大骂,开的什么鬼车?

女司机毫不客气地怼回头:“有钱打出租车,有权坐政府小车啊,想当大爷跑来坐什么公交车。”

众人的哄笑声中,车子重新出发。

林母也挪到了女儿旁边的位置上,抱着眼睛都气红了的小女儿安慰:“我们蕊蕊不气,披着人皮的鬼多了去。咱们不理他们。”

林蕊心中的委屈无法言喻,她带着鼻音往母亲怀里蹭:“他们怎么能那么坏,人家都跳河没了,他们怎么敢评头论足?”

难道连最基本的畏惧都没有吗?

人心得脏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不知道自己的嘴脸有多可鄙多丑陋吗?

他们就不怕被全车人殴打吗?

林母心中咯噔了一下,柔声道:“谁没了啊?”

“文秀啊,那个代课老师。”林蕊本能地疑惑,“不是舅舅发现的尸体吗?”

林母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你听谁说的?谁跟你说的文秀?都说了什么?”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说话的声音都劈了。

林蕊被母亲迫切的态度惊到了,讷讷作答:“没,没说什么,就说她1973年跳河来着。”

“人没死,救回来了。我翻菱角的时候看的人上岸。她衣裳湿透了,我给她找衣服换的。”前头的大妈转过头来,肯定道。

旁边的人笑:“大妈你心善,一定有好报。”

大妈摆手:“好不好报我不晓得,看到了还能不伸个手啊。表讲怪话,一个个都表讲。不被逼的没办法,人家能寻死啊。讲什么脏话,当年她也是考了全县的状元,还敲锣打鼓来着。”

林蕊的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脑袋里头嗡嗡响,嘴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大妈,你,你说什么啊?”

文秀这个名字太特别了,她上辈子看到过好几次文秀的墓碑,不可能记错。

女知青,同名,差不多年龄,又同为郑家村小学的代课老师,这肯定不会是两个人。

难道她后来又跳了一次河?

大妈惊讶:“没有的事啊,她后来上大学去了。74年时候,我去江州抓药,还在药店碰到她的。”

林蕊脑子里头嗡嗡乱响,眼前似有金蛇狂舞。

一年前跳河自杀去世的人,怎么会一年后又出现在药店里?

第112章 苏木哪里去

车子停在公交站台, 林蕊在姐姐的提醒和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

大妈到了县城就下车走了, 可她的话依然在林蕊耳边回响。

1974年, 大妈去江州的药店抓药时碰到了文秀。当时的文秀很瘦,不过精神看着还好,跟她主动打了招呼。因为消化不好, 文秀还买了麦芽要回去煎水喝。

林蕊脑子嗡嗡作响,麦芽, 这种中药她听说过。

上辈子, 林主席办公室的科员产后因为服药不方便给孩子喂奶, 喝麦芽煎水退奶。

文秀是1973年九月初跳的河,大妈是1974年五月节之前遇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