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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有灯(24)

作者: 牵一 阅读记录

“钱呢?”

秦遥看他一眼,沙发里的人身形佝偻瘦小。

他开始疑惑,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让那时候的他如此惊惧呢?

年轻时的秦勇,是帅气挺拔的吧?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一刻,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很平静地困惑着。

人大概都是想好的吧?

那么,究竟是谁拖着他走不下去的呢?

“你他妈少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秦遥的眼神,教秦勇羞耻、恐惧、愤怒。

面前的青年已经成长起来,像一棵身姿挺拔的白杨。

而他,身体让酒精烟草折磨得提前衰老,几十年也一事无成。

秦勇惯性地过了几十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此刻的秦遥像是一面照妖镜,把他的不堪□□裸的呈现在面前。

惊醒了沉睡几十年的良知、善意。

“当年,你签欠条的时候,有想过我和妈妈么?”

秦遥想要知道答案了,他不能理解,所以只有这样直白地问。

他不信,秦勇一点都没爱过他和母亲。

“你和你妈又不会死,老子再不还钱就得死,还要怎么想?”

秦勇的声音很大,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方式是为了掩盖摇摇欲坠的理所当然。

秦勇受不了这沉默。

无耻之人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找理由,一个两个,无数个。

骗自己一辈子。

“还不是要养这个家,老子才会去赌?”

“你妈生病不要钱治?”

“就算她最后死了,老子最后也没少花钱在她身上。”

每一句谩骂,都牵扯一条岁月的脉络。

这是他无法用火烧掉的。

秦遥眼眶滚烫,不是泪,是血。

“你真是,不配做个男人。”

这句话彻底刺痛了秦勇。

他操起地上的酒瓶子就砸在秦遥的头上。

登时鲜血直流。

糊了眼睛。

秦遥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他开始发抖。

同幼时一样,恐惧像张网,裹着他,越来越紧。

他终于不再只是抱着头拼命逃跑。

第一拳挥出去。

秦遥听见母亲抱着幼小的他在哭,又一脚踹出去。

这个夜晚,像是连接了过去和将来。

而恶魔在眼前。

他必须站起来,战胜那时让他发抖的人。

十一月的深夜,路灯很亮。

津城的夜晚星星很多,这星河天悬,昭示着明天是好天气。

夜里温度低,趴在楼门口的狗蜷成一团,呼吸之间尽是白气。

可就是在这样的夜里,空气里隐隐浮有花香。

房子里一地狼藉,秦勇倒在地上。

秦遥已经浑身是血,全是他自己的。

“我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他觉得喉咙上像是卡着刀片,“最后一次,以后,我就当这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

一张银行卡扔在秦勇身上。

“我不是我妈,我不会教你欺负一辈子。”

那个夜晚,秦遥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

一边哭,一边笑。

“大逆不道,要遭雷劈”,他喃喃道,“那就来吧,老子不当懦弱的好人了。”

四海酒店已经点亮了所有的灯。

明轩拍拍秦遥的肩,眼眶发热,“咋不能好好过?咋不能……”

秦遥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笑了,“粤东,老子没白来。”

我要活。

还要好好活。

不以秦遥的身份活,而是自己给自己的新生。

老子就是个流氓。

跟老天爷耍赖。

第18章

小院儿里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秦遥说不出那儿不同。

一切物事儿的位置都没动。

除了墙角那只叫麻花的肥猫、搁在在前台的不锈钢烧水壶,以及那束快要谢掉的紫罗兰。

大概,房子这玩意儿,有了主人之后,也会有气质这一说。

小院儿渐渐有了秩序这一说。

秦遥的作息时间里也有了清晨、黄昏。

义工迟迟没有找到,不是中途跑票就是只能待一周。

梅超坐在电脑前发愁。

“垮不了,我打包票。”

秦遥叼支烟倚着大理石台面,语气漫不经心又略显嚣张。

前台的人头都没抬,继续在电脑前发布消息。

“房间我先开一半,清洁阿姨也放暑假回来了,应该忙得过来。”

秦遥双手一摊,“ 你随意。”

她看他一眼,“那你走开,别在这里碍眼。”

他垮着身子,流里流气地一笑,“小疯子,我这是帮你开启了新的人生么?”

这么牙尖嘴利的,跟初见时的安静乖顺判若两人。

梅超斜他一眼,没理他,低头的时候轻笑了一下。

四海酒店最近承办了一场工业交流会,会议规模不算大,且对外信息不多,到时候进场的媒体数量也要严格控制。

算是行业内部的一个小型交流会。

酒店上下除了正常营业外,全部的人力物力都集中在这场交流会上了。

会议本身并没有利益可言。

但与会人员则大有文章可做。

秦遥要的是与这些业界大佬的牵绊。

人有两次新生。

一次是拥有生命,成为自然界一员,那个时候,个体关注的是自己与事物之间的关系。

另外一次是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和女人,进入社会,开始承担社会责任,从这一刻开始,人要关注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秦遥深谙此道,他不算干净。

受过高等教育,但双脚踩在泥里。

明轩将自己手头的资料发给秦遥。

夜里。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度并不高,发出幽幽的蓝光。

映出他脸上的一片冰凉。

PDF文件上两个名字被黑体加粗。

周峋,云海市深海视觉公司董事长。

姜施,云海交通大学机械制造及其自动化的大二学生。

一个资本雄厚。

另一个,在机床制造技术上有新突破。

周峋对于秦遥来说不算陌生。

他在大学时,曾经通过一个全球性的机器人大赛与来自津城理工大学的宋临打过交道。

宋临的本科是学工业设计的,当年也随队参赛。

在赛前一天,各个学校都带着自己设计的机器人进场子试运行。

按照主办学校给的时间安排,云海交大和津城理工都在下午。

津城理工的机器人试运行出问题的时候,秦遥正在赛场边观看。

是用于通信的无线通讯模块烧了。

无备用份。

秦遥站在一边听了会儿,没说什么。

参赛队伍都被安排在同个酒店。

当晚,秦遥跟队员商量了一下,带着备用的模块敲响了津城理工队员的门。

而这个宋临,是周峋的发小。

两个人均是津城人,富二代,一路从小到大没怎么分开过。

对于秦遥来说,想要搭上周峋这条线,问题不大。

他一手在电脑的触摸板上滑动,一手夹着烟,脸上的表情同这夜色一样深沉。

至于这另一个,姜施。

白得像一张纸。

像极了当年的他。

云海交通大学,大二。

相比周峋详尽的资料,姜施的资料加上标点符号也只有一排。

因为酒店要提供餐饮,明轩甚至细心地调查了与会人的饮食喜好。

姜施的喜好那一列也少得可怜,只有一个,麻花。

喜欢各种各样的麻花,麻花形状的面包,和香脆的津城□□花。

没有来的,秦遥太阳穴跟着一跳。

屋子里没开灯,感官变得灵敏。

加上夜里静,轻微的呼噜呼噜声变得清晰可闻。

麻花这小畜生不在自己窝里,偷偷溜到了他的房间。

他很是认真地听了会儿这细微的声音。

一根烟燃完,他笑了,笑自己无聊,想象力丰富。

麻花,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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