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有灯(71)
店里的空调让皮肤上张大的毛孔慢慢往回收了些。
果汁机打果汁的声音很响,响到听不见盛大的蝉鸣。
她脑袋放空,盯着外面。
坠着风铃的玻璃门被推开,一片清脆声响在闷热的空气中铺开。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你好,柠檬汁,不加冰,不加糖。”
梅超朝那个女孩子看了眼,她迟疑地喊了声,“薛祺?”
“师姐?”
柠檬汁被打包好递到薛祺手上,梅超端起自己的那杯,背上书包起身,“我跟你一起走。”
梅超扶着薛祺,“你这脚,怎么弄的?”
“不小心。”薛祺回答。
梅超抿了下唇,“他们不小心,还是你不小心?”
几步路就到了学校门口,这次有薛祺在,保安也就没再拦着梅超。
薛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薛祺,忍让是有限度的。”梅超只觉得心里酸。
“没有忍让,也并不是不计较,只是觉得无趣,因为无趣,所以提不起精神。”
薛祺的这节课是体育课,上到一半就去医院包扎去了。
梅超扶着薛祺在排球场的阶梯上坐下,深重的树影遮挡住了日光。
两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柠檬汁。
操场上,几个男生女生在打排球。
“还是很喜欢看人打排球?”
薛祺的目光落在球场上,在这个师姐面前,她变得直白坦荡,“很喜欢看人,而不是很喜欢看排球。”
“你倒是不害羞。”梅超轻笑。
两个人闲聊了一阵子,下课铃就响了。
“走,我带你回班级。”
梅超把薛祺扶回班,楼道里来来回回的同班同学,没有人问过薛祺一句怎么了。
“谢谢师姐。”
教室后门,梅超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便利贴,写好自己的号码递出去,“联系我,有什么事情,要学会找人帮忙。”
高大的男孩子满脸的汗,侧身从薛祺旁边走过,在最后一排坐下,仰脖灌了一整瓶的农夫山泉。
薛祺低头,模糊地看见了那块黑色手表。
梅超假装没注意到薛祺的不专心,“我走了,好好休息。”
“好,师姐再见,我会联系你的。”
“乖。”梅超拍拍她的肩。
走出校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把伞还给薛祺,抬头,黑胶伞面隔绝了所有的阳光,只是有两根伞骨微折,看起来是如此地不可靠。
想了想,还是没还回去。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她按着褶子一点一点的将伞面抚平整理好,仿佛那并不是一把年久失修的旧伞。
梅超想,薛祺已经在排球场边的看台角落里坐了太久了。
生活终究是落在细微处的东西。
她得多不快乐。
世人都道旁观者清,可是,旁观者当久了,也没人问问,那人是否愿意入局。
旁观者在一个故事里,从来都只是道具。
梅超忽然响起钱多多的评价,“梅超,你分得太清了,看得太明白了,你又不是和尚,别跟我说你没有欲望。”
公交车里播放着城市广播,是一则津城方言的笑话。
她想,她得离开看台了。
去经历一些自己的欲望驱使的事情。
梅超周末和梅夫人在家里待了半天,她什么也没有提及,也不想去猜测母亲究竟有没有起疑心。
事情的全貌还没有全部显现出来,她想,她就算问,也得不到什么详细的解释,只会一味的发泄情绪。
忍吧,忍吧。
这是她做了很多年的事情。
下午她坐高铁回了云海市,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天都黑了。
边打哈欠边往三食堂走,打算吃了饭再回宿舍收拾。
“梅超。”
有清朗的男声入耳,她四下里搜寻。
还是在上次的那个车棚底下,秦遥背个黑色的斜挎背包,松松垮垮地站着。
她微张着嘴巴看着他,这不是在做梦吧?
秦遥嘴角一勾,手一扬,嘭地一声,黑色的挎包被他扔到一边,他大踏步地走到她面前。
“你……”她刚说了一个字,脸就被男人捧起吻了下去。
她圆润匀净的眼睛微颤,里面有树影和他的脸。
男人的手搁在她的后脖颈轻轻摩挲,梅超只觉得脑子和心都满满当当地。
四周来往的学生们说笑着绕过他们的影子,没有人觉得很奇怪。
大学就是一个梦幻浪漫的地方。
“你愣什么?”他微微松开她,对于她的麻木有些恼。
梅超仰起微红的脸,“你这个进度拉得太快了……”
人凑到她耳边,“你闭嘴吧,都睡过了你跟我说这个?”
“……”,梅超想,自己说的进度真不是这个进度啊!!
他再度吻上来的时候,梅超想要做点什么配合他,于是轻轻松开因为紧张而咬合得略紧的牙齿。
唇舌交缠的那一刻,秦遥仿佛明白了什么,将她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当他沉迷在这一刻的温柔中时,梅超忽然挣扎。
“你干什么?”他不高兴了。
她的唇被他咬得缨红,连忙指着他身后,“你的包,你的包!!”
回头一看,一只跟人手掌差不多大小的小奶狗正跟他的挎包带子较劲,奶声奶气地边撕咬边拖着走,可惜因为个子不大腿还短,所以拖半天也没拖动几厘米。
秦遥单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黑色挎包被他扔在了略带湿气的树下草丛里,小奶狗被人拎着脖子,四只小短腿腾空地乱蹬,嘴里嘤嘤呀呀地叫着。
“我说你这个狗东西”,秦遥拎起包一看,编织带已经被咬得有些呲了毛边。
梅超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刚刚我就看见一小团在你包那里拱来拱去的,结果是这么一只小黑狗。”
听了她的话,秦遥更来气,老子刚刚在跟你接吻,你在想些什么???
“放它下来吧,它太小了,别给拎坏了”。
秦遥一语不发地将狗扔进他怀里,转身就走。
她抱着狗,“你回酒店啊?那我回寝室了。”
人又转身回来,小黑狗被重新放到树丛底下,秦遥扣着她的手腕就走。
梅超没多说什么,只是任他牵着走。
定的酒店并不远,就是大学城里的一家商务酒店。
到了房间以后,他把包扔到一边就进了浴室。
梅超无语地看着他这幼稚的行为,把包从地上捡起来放好。
秦遥洗完澡裹个浴巾就出来了,卧室里没人,他皱眉,急着走几步到客厅,梅超正戴着眼镜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着什么。
她盘腿直接坐在地上,察觉到身边的人也没抬头,专心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秦遥松了口气,有了点心情,就在一旁搔首弄姿。
房里很安静,外面雷声轰隆,天色阴暗,这是一场即将倾倒整座城市的大雨的前奏曲。
“扣上。”梅超没什么语气地说,手上仍旧不停的动作。
秦遥的手顺着她的衣摆探进去,在她的腰部小腹处游移,没一会儿就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子。
“这论文明天就要交,你安分一点。”梅超稳住心神,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写。
“你写你的,我什么都不做。”秦遥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电脑一扣,她面对着秦遥,笑着朝他伸出胳膊。
秦遥将她打横抱起,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笑说,“你说我让你陪我睡觉是不是影响你学习成绩?”
她想想,回答,“理论上来说,你没那么大影响力。”
“你能不能别老这么认真?”秦遥认真地说。
灯一关,只床头两盏夜灯开着。
长发编成的辫子被他拆开,铺散在白色的软枕上。
秦遥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陷入睡眠。
“真的是……睡觉啊。”梅超轻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