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渣反同人)[冰九]惩罚游戏(17)

作者: 一片羽毛 阅读记录

但即使他已经被洛冰河的大张旗鼓惊动了,他仍然一板一眼,不急不缓地消耗他短暂的自由。

自由,并非不可或缺,且不见得看得上眼,可让他乖乖听命放手,作茧自缚地回来,也绝无可能。

但洛冰河控制不住不去找他。

甚至洛冰河冲进沈九从小生活的妓院,老鸨也只能告诉他,青色衣衫的客人刚走,生面孔,却好像很熟这里,点名要了一间房,没要姑娘,在里面坐一会就付钱走了。

可这最后的线索之后,一切关于沈清秋的动向,都骤然销声匿迹了。

这种感觉,就像从来守在身边放在眼前,即使短暂地离开视野,也能莫名其妙地在混杂的环境中分辨对方身上的竹叶香,可是突然雪融化,叶归根,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落落一扫衣袖。

一两炷香洛冰河还能克制自己寻他便是,时间一长,魔界尊主毫无由来的烦躁发泄到了每一个不得力的手下身上,一时间各魔人人自危,噤若寒蝉,饶是如此,直到月上中天。

依然什么也没找到。

沈清秋想消失,此时看来也不是什么困难到不行的事。洛冰河忽然有些怕,怕他忽然自己想开了,放手了,不想等着自己这个居心叵测无所作为的家伙了……

他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消失在尘土中吗?

洛冰河回到竹舍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簌簌的竹影交叠着,割开薄薄的月亮。

他心里怀着的害怕一语成谶的担忧和恐慌,被寂寥中细小的声音反复放大,几乎成了让人咬紧牙的困境。

他才刚刚注意到师尊一直以来隐秘又焦灼的期待,孤注一掷,不顾一切。他还没来得及让他打消寻死的念头,他还没能告诉他其实他比那些软弱的货真价实的真君子要耀眼得多。

——只要师尊想要的,我都给,师尊把这辈子抵给我好吗?

——不求你不离开,不求你不厌弃,不要想着一死了之,更不要让我做那把捣向你的尖刀。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洛冰河满脑子胡思乱想,踏在竹径中泠泠的石板上。清冷的月光像是四通八达的暗溪,总能听到水声,却分辨不出将往何处。

然而,就在他低头乱走之时,一点干燥的烘烤色的火光,仿佛逆着银河的星子,让他心头猛然一跳。

——一盏灯笼,搁在石头砌成的岔路口边,仿佛只是主人随手留下的,又仿佛在指引着什么。林间细小的飞蛾前赴后继地冲向纸罩,有的穷其一生也只能隔纸看灯,有的得偿所愿,烟灰散烬。

欺骗或者燃烧,你选哪一种呢?

沈清秋。

沈清秋、沈清秋、沈清秋!!!

洛冰河跌跌撞撞地赶到山顶上。沈清秋跳下去的山顶,他无数次在梦里预演过的山顶,却每次都赶不及抓住他衣角的山顶。

他忍了一天的火,一天的焦躁,在终于目及那个人的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

沈清秋立在悬崖边上,脊背挺得笔直,正微微低头,俯视着远方市井热闹的灯火。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却穷竟一生也融入不进去。

不屑,也不能。

他听到身后凌乱的喘息,仿佛直接听到了洛冰河忐忑不安的心跳,他把折扇一展,抵在下巴上,缓缓转过身来。

洛冰河一眼就注意到,那扇面上翛翛然落了个“秋”字。

他道:“小畜生,上次你说要屠苍穹山,我从这跳下去了,这次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洛冰河短促地沉默了一下。

他道:“下来。”

沈清秋一挑眉,没有动。

洛冰河冷声:“你都多少天没吃饭了,今天的药也没喝……你的剑哪去了?外衣又脱哪去了?大半夜的不冷吗?回来为什么不说一声?”

大概是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魔界至尊竟然没有放狠话,沈清秋一嘴讽刺不上不下,仿佛吃了口鸡毛,短暂地噎住了。

他憋了半天,挤出个字:“你……”

洛冰河阴着脸抢白道:“师尊,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可有想过我并不想被你一直摆布吗?”

沈清秋一顿,半晌嗤了一声,他又把那副不近人情坚不可摧的嘴脸摆了出来:“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管你这种杂种做什么?不过畜生没关好,放出来咬主人,我对你有恩,你怎么报答我我都无所谓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洛冰河吼道:“需要!!!”

他又一次抢白,直盯着沈清秋的眼睛:“师尊明明清楚,你一次一次打压我,我怀恨在心,将来会反过来折磨你……你为什么纵容我?为什么暗地里把魔修的心法给我?你觉得你活够了,想借我杀了你——我不觉得!!!”

沈清秋“啪”地一声把扇子合上,喝道:“你未免太过自作多情了!”

他得承认,他一瞬间感觉到了恐惧。

——不是人对寂寂黑夜中暗潮涌动的恐惧,而是苍白了太久的夜行者,陡然望向炽热的火的惊惧。

可那火熊熊燃烧,扯着他的衣襟,漫上他的心脏,它们把血液都烧开了,恼羞成怒地沸腾着,所有的热源全聚集在他眼前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

洛冰河灼灼逼视着他,却放低了声音,他道,“师尊,你费尽苦心,可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沈清秋脸色一瞬间及其难看。

他当然知道,一路追到梦里,对他那样的下贱小人体贴有加,温柔缱绻,就好像、就好像——

他就像一只飞蛾,明明打定主意把五脏六腑都烂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高深莫测,无声无息;可真正到了火跟前,却又克制不住自己,总有肖想,总有侥幸,反正都是一死,触碰一下,温暖一瞬,会不会好一些?

可同是死,他会不会贪恋在火里被烧成灰,把心里最坚不可摧的尊贵都让人碾在脚底下嘲笑——

可那火泛着灼灼耀眼的温暖,向他伸出手,他说:“和我回去吧,师尊。”

他靠得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沈清秋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洛冰河仍执拗地伸着手等他,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从对方的神色里感觉到忐忑的紧绷。

“你挡路了。”半晌,他轻声说。

洛冰河一愣,沈清秋没有接他的手,从他身边飘然落地,没有看他一眼。

不料洛冰河突然发难,手一翻猛地擒向他。沈清秋猝不及防,被他抓住了手,随即被紧紧攥住。

飞蛾的翅膀被烧着了,焦灼的温暖,一缕烟都没有。

沈清秋的折扇瞬间抵在他的喉咙上,气氛骤然又剑拔弩张,两人沉默对峙。

许久,洛冰河把扇子从自己的喉咙旁边掰开,夺在手里,缓缓地展开。

那扇面上正面泼墨挥毫地落着“秋”字,反面僵硬地角力一般,写着“洛冰河”。

“阴险小人和绝世魔头,”他轻轻笑了,“怎么样,师尊要跟我走了吗?”

沈清秋面无表情:“放开我。”

他在心里想,这场游戏,我输了吗?

洛冰河从善如流地一松手,月下潇潇的竹叶顿时寒光毕露,直冲他狂卷而来。

可在竹叶狂风般的尖叫中,他分明听到,那人清浅地,平淡如水的声音。

“嗯。”沈清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