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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74)

只是她不喜欢房间看上去整整洁洁,一尘不染的样子,她活的并不是很阳光健康向上,就不应该用这些假象蒙蔽自己,乱一点,心里好像能满一点,不那么空虚,也不寂寞。

所有人都觉得她变了。

可她认为,她一点儿都没变。

她还在写作啊,从未停止过。

她还在抽烟,还在喝酒,还在失眠,还会旅游,依旧信耶稣,圣经里的句子,她照旧一字不差地能背出来,她仍旧未迷失,仍旧相信爱,仍旧纵情,路上有皮相好点的男人,她仍旧会看上一眼。

只不过,她总会在心里叹息。

不如他好看。

不如他好看。

都不如他好看。

他是谁呢?

她模模糊糊,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反正都不是他了,谁都不是他了。

陆烨明说,她这是在折磨自己。

他拼命拼命地付出,拼命拼命在她身边努力刷着存在感,可她看不见,从来都看不见,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在想一个人,又似乎谁也没想。

她不知道,他也有赌气的时候,也有想要发脾气的时候。

“我再也不要管你了!”陆烨明怒气冲冲地说,“管你是死是活,管你要跟谁在一起,你那么放不下,回去找他吧!”

苏盏不动,恍若未闻。

他摔门而去。

第二天又差谢希过来照顾,谢希又劝,“你再这么下去,陆总要疯了。”

“他为什么要疯?他也失恋了吗?”

谢希:“……他一直在失恋,你不知道吗?”

“哦。”

“没有人比陆总对你更好了。”

“你怎么知道?”

“我有眼睛,看得到。”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

谢希说:“你曾写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苏盏:“那是圣经里的。”

谢希:“一样,你就当他死了行么?”

尘归尘,土归土。

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自由。

而我所见日光下的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一切似乎又都有了眉目。

往日度尽的年岁,好像化成一声叹息。

来新加坡一年后,苏盏决定离开。

离开之前,她跟肖寒道别,肖寒颇感讶异,“射箭不练了?”

苏盏淡淡道:“我每周给你汇报成绩吧。”

肖寒笑:“既然开始练了,就不要放弃,箭一射出,便不能返回,但人不一样,你要想回来,随时回来,这是你的第二故乡。”

她几乎快要忘了。

她还有家乡。

……

一晃,四年,她漂泊在世界各地,四处流浪,断了网络,断了信息,谁也没见过她。

她去了很多国家。

缅甸,索马里,科特迪瓦,苏丹,南非,几内亚……

她经历了太多。

在缅甸的树林打过盹,躲在丛林里看着士兵们浴血奋战,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像肖寒说的,子弹从身边擦过的一刹那,她并没有想起她的银行存款到底有多少。

她想见一见他。

只想远远见他一面。

在几内亚的最后几个日夜,她辗转反侧,心不能安,难以入眠。

可当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

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好像,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也许,风一吹终将散去。

我给自己不留余地,可上帝留了我一条命。

想想没什么地方好去。

那就回来见你吧。

一面,而已。

……

第49章

49

古城里,小巷口,

小楼里,有孩提用稚嫩的童声在高诵,犹如黄莺打啼: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苏盏拖着行李再次踏上这片故土。

飞机落地,时隔四年,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国语,熟悉的人流涌动。

谢希来接她,他先是站在人群中,愣了一秒,飞奔过去,握着苏盏的肩膀上下左右齐齐打量一遍,一脸的不可思议和震惊,“你他妈终于肯回来了?”

苏盏露出一个笑,“好久不见,几年了?”

谢希憋着泪,一把将她拖进怀里,狠狠地抱了下,“你他妈终于回来了。”

他又说了一遍。

可这话里,又别有意思。

苏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没怎么变,

除了头发短了,黑了,瘦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状态回来了。

谢希终于松开手,接过她手边的行李箱,激动地拉着她往外走,“走,先送你回家。”

苏盏在北浔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很早之前买的,这几年在外漂泊,也一直搁置着,谢希一边走一边碎碎叨叨地跟她说:“知道你要回来,前几天,我就已经让阿姨帮你打扫过了,你通知陆总没?”

“还没。”

谢希忙去掏手机,“那我先跟他打声招呼,不然我怕他一激动给猝了。”

苏盏拦住他,“先回家吧,等会我去找他。”

谢希一听,得,让她亲自过去找得了。

气氛恢复宁静,回归故乡的情绪终于在上车后几秒,尘埃落定。

苏盏平静地望着窗外,谢希开着车,看她一眼,说:“是不是觉得北浔的天,越来越浑浊了。”

“嗯。”她淡淡地。

谢希叹气,“可不是,陆总前阵得了肺炎,老陆先生把他带回老家辽养了,昨天才回来。”

“肺炎?”

谢希瞥她一眼,“差点儿挂了。”

苏盏沉默。

谢希又说,意有所指地说:“陆总今年三十三了。”

“……”

人在感情这方面,总是被爱的那方掌握主动权。

“你走的这几年,陆总谈过两个女朋友,都没结果,老陆先生都急坏了,愣是拿他没办法,我觉得这次回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跟他认识十年了吧?他什么样儿的人你还不清楚?虽然人是混了点,满嘴跑火车,但是在对待你的事情上,他确实一点儿都不敢怠慢,公司里哪个敢说句你的不是,他哪回不是护着你?”

此时的北浔已经进入夜幕。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汽车行驶匆匆掠过的风景都是繁盛的迹象,天边的新月仿佛一叶弯弯的金色小舟,挂在浩瀚的星河里。

陆烨明对她所做的一切,昭昭在目。

苏盏说:“见过索马里的点火节吗?”

谢希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弄懵了,“篝火晚会?”

苏盏微微摇了下头,轻描淡写地解释:“不全是,但也差不多,索马里的点火节就是我们这儿的新年,7月31号晚上,村民们会在村落的周围,沿河两岸处,堆起篝火。然后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小孩、女人、男人们会涌出来,来到河边,围绕着篝火跳舞,唱歌,烤羊排,跟内蒙古的篝火晚会差不多。”

“……”谢希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苏盏看着窗外自顾自说,“但也不一样,他们把这当做除夕之夜,有个跳篝火的仪式跟我们这儿的贺岁一个意思,十五岁以下的小孩每年跳一次,涨一岁跳一次,十五岁以上的并为成年人,他们把这个仪式称作达布什德卡,就是点火的意思。”

“……”

“那一晚,大家都穿着当地的服装,人们围着篝火庆祝,载歌载舞,欢呼尖叫。……”她顿了一下,仿佛陷入回忆中,双眼都是迷茫:“深夜里,空中忽然落下一枚炸弹,战乱,民不聊生,就是一瞬间的时间,在维和部队赶到之前,村子里的男人奋力拖着女人老人和小孩躲藏,可到处都是硝烟和战火,他们为了家庭牺牲,成了战争的殉葬品。然而,第二天活下来的人,望着满地的横尸遍野,失声痛哭,哭的肝肠寸断,爱情在那一刻都变得很渺茫。”

“索马里本就是战乱国家,他们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早就有自觉。”谢希说。

她不理他,继续往下说,“去年,我在南苏丹认识一个维和步兵,他是北浔人。”

苏盏从新加坡离开的第二年就加入了红十字国际组织做志愿者,她一边做战地记者,一边参与救治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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