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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旅人(116)

老四心里很清楚宗瑛再怎样也不会跟自己扯上太大关系,但他自小就一直与盛清让比较,便习惯了放豪言。

更何况,他今天是打心眼里觉得,这种局势下的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追求爱人的资格——因为给不了未来,尽管这个未来仅仅是,活着。

盛清让听懂了他话里的“朝不保夕”四个字,沉默一会儿,只讲了声:“战况愈烈,你多保重。”

老四闻言,脸上会心一笑,半天不吭声,最后扬起下颌讲:“那么当然,你这样费心费力将上海的工厂迁到内地去,我倒要看看最后——值不值得,有没有意义!”

盛清让答:“会有的。”

“是吗?”老四突然紧了紧领口风纪扣,敛了笑转身:“但愿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说完带上帽子就往外走,晚风拂过他肩头的白纱布头。

他随晚风回了一下头,看到盛清让的背影,早年累积起来的心中成见早敛了大半,如果这个人是投机牟利,又怎么肯为内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甘愿在战火中来去?

血红夕阳无可阻挡地下沉,早就睡醒的宗瑛听完门外的交谈,起身推开北面破旧的木头窗。

她闭眼又睁开,忽然又伸出手掌,在眼前晃了一下——

她复视了。

第49章 699号公寓(91)

慌张是暂时的,症状也是暂时的。

宗瑛转过身看向门口,盛清让却似乎怕扰到她睡眠,不急于敲门进来。

她松一口气,挨着窗歇了一会儿,在西风落日中感受到上海的秋天真的到了。

他在门外站了大概半个钟头,宗瑛主动去开了门,只见他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抱着两件衣服,衣服上的湿泥都干了,洗过脸,但面上倦色更浓。

她问:“事情办妥了?”

盛清让颔首应“是”,将手中衣服递过去,宗瑛却抬手看一眼表道:“还有几个钟头,就不换了。”

此时下午六点,距晚十点还有四个小时。

两个人都长期缺乏睡眠,眼下得一刻平静,无多余精力讲话,默契选择了争分夺秒地休息。

战区破破烂烂的指挥所,门窗都闭不紧,风携夜间潮气涌入,没有灯没有床,晦暗中只有几捆枯草和地上几块残破雨布,墙灰一碰即掉。

盛清让挨墙睡,宗瑛便挨着盛清让睡,夜幕彻底落下来时,温度陡降,夜风愈急,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区里,能睡上片刻已是非常难得,何况身边还有值得信任的可靠彼此。

盛清让呼吸平稳,宗瑛则做了一个长梦,梦从她上手术台开始,到下手术台结束,病例复杂,但最终还是成功了。

两人睡得酣甜之际,老四过来送晚饭。他伸手推门,才开了小半,即见到墙角挨在一起睡着的两个人,月光探入内,往二人身上铺了柔柔一层,显出别样静谧。

他看了数秒,最终关上门,只将晚饭放在了门口。

中秋过后缺损愈严重的月亮,逐渐移至中天,老四忙完布防再来,却见晚饭仍放在门口没有动过。

他霍地开门,打算通知他们可以趁夜离开,视线往里一探,竟发觉墙边不再有那两个身影了。

老四一愣,往里走几步,只见草堆上放着他从护士那里借来的衣服——宗瑛并没有换。

衣服旁边则放了一张字条,干净白纸上吝啬地写了两个字——“谢谢”。

衣服留下了,但人去了哪里?

他俯身拿起衣服就往外走,碰上迎面走来的副官便问:“见那两人走了吗?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

面对一连串的疑问,副官满脸困惑,摘下帽子只讲:“我不晓得呀。”

消失的两人重回2015年,即将结束的这一天,是联合国55/282号决议中确立的“国际和平日”。

风暖月明,两人站在马路旁,红绿灯按部就班地交替,白天所经历的一切如梦似幻。

郊区夜间行人寥寥,方圆百米之内见不到一个路人,远处亮着灯的别墅区是他们清晨离开的地方——邢学义的住所。

两人穿过马路抵达别墅区,门外停着的那辆车早就不见了,从外面看过去,房子每扇窗都漆黑一片,里面应该是没有人的。

宗瑛挡了脸戴上手套,重新走到门前滑开密码锁盖,输入0、9、1、4,电子锁却响起冷冰冰的错误提示声——密码改了。

她打开强光手电仔细扫了一遍,输入面板上的指纹也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对方很谨慎。

宗瑛滑下锁盖,抬头朝二楼书房看,落地窗窗帘被拉开四五十公分,应该是早晨他们为了检查墙角是否藏了人才拉开的。

来人是沈秘书吗?同他一起来的又是谁?难道是吕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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