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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旅人(21)

真正不夜城。

她步子很快,盛清让就走在她侧后方,也不问她要去哪里。

终于她停下来,摁开一个玻璃门。里面摆着几台机器,她在其中一台ATM机前驻足,置入卡片,机器提示输密码。

盛清让看她按了六个数字,914914,想起他曾经借用过的那把黑伞。

伞面印莫比乌斯环,底下一组数字,也是914。

单纯执着的人,他想。

ATM机吐出两千五百块,宗瑛留了五百,其余全给了盛清让。

她讲:“以防万一。”又补充一句:“省着用。”说完将钱夹揣进口袋,推开玻璃门。

不早了,北外滩行人寥寥,下过雷阵雨,南风潮湿凉爽。

两个人折回浦江饭店,上楼进门,宗瑛摸到取电盒,将房卡插.进去,屋里虽然亮起来,却是一种复古的昏暗。

她转头同盛清让讲:“明天早上退房,你将房卡和押金单一并给前台。”说完提着纸袋进入洗手间,迅速换好衣服出来,将纸袋还给盛清让:“盛先生,你今晚就请歇在这里,不要去公寓了。”

公寓那边情况未知,他今天确实不便出现。宗瑛的安排,合情合理。

盛清让接受了。他说:“是我麻烦了你。”

“计较这个没有意义。”宗瑛又抿起唇,大概在思索怎样告别。屋里安静得发慌,古董家具散发着欲说还休的迷离味道,对面的这位先生与它们仿佛是一体的。

时间嗒嗒嗒地推,将人的心率越推越急促。

盛清让突然伸出手,打破沉默很郑重地道别:“那么……宗小姐,再见。”

宗瑛唇瓣微启,最终伸出手快速地握了一下,说:“时局动荡,请你保重。”

她说完仿佛松了口气,转过身就往外走,连送出门的机会也不给对方。

盛清让打开门,看她挺拔背影在半明半昧的走廊里愈走愈远,最后拐个弯,不见了。

他回到房间打开纸袋,里面叠放着荼白衬衣与黑长裤,还有两根拆下来的别针。

取出别针,盛清让对着昏昧光线用指腹压开它,尖利针头就露出来,但再往里一压,针尖收进去,却是蓄积着力量的平和,很像他看到的宗瑛。

他起身打开阳台门,看到宗瑛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沿苏州河畔驶出去,最终消失在申城茫茫的夜色中。

薛选青在699号等着宗瑛。

她七八天前就察觉到了宗瑛的异常,因为宗瑛心思看起来更重、精神状态也非常不好。作为有特殊交情的朋友,薛选青不可能同她家人一样放任着不管。

就在她等得几乎要冒出放弃念头时,宗瑛进屋了。

宗瑛说:“你怎么来了?”

薛选青听到声音几乎要跳起来,但她克制情绪,坐在沙发里一声不吭。

宗瑛按开客厅里最亮的灯,才看清楚沙发旁边摆了一只勘查箱,另有一只纸箱,里面放满各种物证。

她问:“怎么进来的?”

“撬锁进来的。”薛选青终于站起来,双手插.进长裤口袋,风平浪静地据实回答,又以同样的语气问:“你到哪里去了?”

好言好语的询问,透着关切。

宗瑛答:“去崇明过了个周末。”

“去崇明。”薛选青重复了一遍,“很好啊,那备勤时间为什么关机呢?”

“手机坏了。”

“那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队里报备?”

宗瑛略略仰起头,瞥一眼顶灯又低头敛起下颌,自顾自叹息一样说道:“不想打,我很累。”

“好。”薛选青暂放过她,指了那个已经被撬开的锁说:“它为什么从里面反锁了?你家住了鬼吗?”

宗瑛回头看它一眼,说:“我跟这件事无关,我不知道。”

“好。”薛选青又说了一遍,“那么没关系,我自己查。”她俯身捡出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的是上次宗瑛收进物证袋的马克杯:“我有九分的把握能够确定,这件事同上次你家里进人有关联,我只需要核对一下——”

她指了门锁接着讲:“那个反锁扣上的指纹,同这只杯子上的是不是一致。”

宗瑛深深叹了口气:“你说过不过问我不愿意讲的事情。”

“可你还当我是朋友吗?遇到问题一声不吭,自己一个人扛着很像英雄是伐?”

宗瑛唇抿得更紧,过了好半天,她讲:“这跟逞强无关。”

有些事注定只能自己吞咽承受,别人能分担的只有担心与忧虑,可那无济于事。

看她这个样子,薛选青的情绪快要压不住了,这时候她手机乍响。

她接起来,那边语气急促又激动:“青哥,有动静了!刚刚查到宗老师的身份证在浦江饭店开了一间房,是不是要马上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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