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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旅人(74)

面对父亲的质问,宗瑛闭上眼,暗暗咬紧牙根,声音却风平浪静:“没有特别的原因,我就是想减持。”

宗庆霖显然在气头上:“现在在哪里?立刻回家里见我。”

宗瑛睁开眼:“可能办不到,我在高速上,和外婆一起。”

她说着突然推开车门,夜风慷慨地迎面涌来,她走出去一些,继续打这个电话。

车里的外婆这时醒了,睁开眼就看到驾驶位上没人,再朝外一看,发觉宗瑛就站在七八米开外抽烟,烟丝在指间忽明忽灭,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烟雾里是孤独的脸。

外婆由衷生出一些怅然与心疼,但又不能外露太多情绪,遂同盛清让讲:“你以后也劝劝宗瑛,叫她少抽点烟。”

盛清让想起那位章姓律师讲她要处理财产立遗嘱的事,又回忆起她刚才几近咬牙切齿的忍耐,眉心便跟着皱成一团。

他刚打算下车,宗瑛却快步折返回了车内。

她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卡进支架,系好安全带,打算重新上路——

汽车突然发动不了了。

第33章 699号公寓(1)

毫无征兆的罢工都是变本加厉的添堵。

宗瑛竭力维持的平静几乎要在刹那崩塌,但现实却不允许她有半点泄气。距早六点越来越近,将盛清让丢在这里无疑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外婆探头问怎么了,宗瑛讲“车好像坏了”,随即推门下车检查。

车内两人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束手无策,只能干看着她忙活,外婆有点担心地对盛清让说:“不晓得宗瑛一个人能不能应付,不然你去帮帮忙?”

盛清让对现代汽车基本一无所知,他硬着头皮解开安全带,正打算下车,外婆却突然又从后面搭住了他的左肩膀。

老人家力气蛮大,发话道:“你既然不会开车,那么大概也不会修车了……还是坐着吧。”

盛清让只能重新坐好,外婆递过来一包瓜子:“饿了伐?瓜子要不要吃?”

盛清让连忙摆摆手:“谢谢,我不饿。”

外婆又从购物袋里翻出一袋薯片:“现在年轻人应该都喜欢吃这个吧,要不要?”

盛清让略窘迫地摆摆手,余光瞥向车外,只见宗瑛快步折了回来。

宗瑛拉开车门,手伸进来取走支架上的手机,然后迅速拨了个救援电话出去。

她打电话时关上了车门,车内便听不到丁点声音,只能看到她低着头正与人联系,等待答复的过程中她有抿紧嘴唇,抬手将头发往后捋了一些。

外婆看着她自言自语道:“真是同小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盛清让闻言突然想起宗瑛卧室里那本黑色硬皮册子。

他猜外婆所说的小曼应该就是宗瑛的母亲。他对严曼的印象全都来自照片与新闻,但仅凭这些,他也能理解为什么外婆会这样讲,因为的确很像,不论是长相还是神态。

外婆这时突然对他说:“宗瑛做事情蛮稳妥的,你讲是不是?”

盛清让被拽回神,由衷答道:“是。”

他言罢又看向车窗外,见她好像收了电话,转过身大步往服务区里面走去,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们。

盛清让望着那愈走愈远的背影,竟主动开口询问外婆:“宗瑛生日是不是9月14号?”

外婆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道:“对的对的,你怎么晓得?”

得到确认,盛清让并没有显露出高兴,眸光反而倏地一黯。他敷衍答道:“偶然知道的。”

9.14,是宗瑛来到这个世界的日期,也是她母亲离开这个世界的日期。

一个起点,一个终点。

和数字印在一起的那个莫比乌斯环,似乎也有了新的解释与意义。

在外婆“你今年多大了?”、“同宗瑛是怎么认识的呀?”、“你这么晚着急回上海为的是什么事情?”等一系列探询中,盛清让始终关注着百米外那个身影。

广袤夜色覆盖下,服务区的广场看起来格外空旷,好像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脚踏实地地顽强生长,独自解决着所有的麻烦,是一种顶天立地的顽强。

她处理事情果断利落,好像不论做什么都很帅气,盛清让正想着,宗瑛突然朝这边走过来。

快走到车跟前时,宗瑛又停住,接起电话——

是薛选青打来的,她在那边打着哈欠说:“竟然真能打通,我以为你不打算接我电话了。”

“找我什么事?”

薛选青讲:“我这两天休息,在我奶奶这里无聊得崩溃,想问问你回上海了没有,回来了我就去找你玩。”

宗瑛不答反问:“你奶奶家是不是在昆山?”

薛选青又打了哈欠:“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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