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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以终结的一日(2)

他是当真很讨厌这个家伙。

可有时事实就是气人,你学通宵也不如人家翻一遍书;你拼命追赶却发现对方已经绕了一大圈重新回到原地逗你玩了。

与范文卿一样讨厌陈俨的人不在少数。开设太学的目的虽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却也是各类子弟为家族挣脸面的地方,世家之间也常常会将孩子拿出来比较。

比较则生虚荣,若比不过,自然就生嫉妒。嫉妒往往伴随着排斥与敌视。看,讨厌陈俨多么正常。

故而陈俨从来都独来独往,不主动与人说话,也懒得开口。

但评头论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沉默就不出现。

“他眼睛长在天上,真是傲啊。”

“只是有个聪明的脑子而已,出身又不好,将来难道能做官?就算做了官,那脾气也混不下去罢。”

“这样的性子恐怕娶不到姑娘,该一辈子都是一个人咯?”

诸如此类。

嫉妒旁人时,最好盯着旁人的短处拼命戳,这样心里会升起莫名的安慰。

这是范文卿体会到的诀窍。他在生人面前话很少,故而不参与同窗之间这些话题的讨论,但他心底里想的却也一点都不比同窗们议论得少。

这样在内心慢慢积攒起来的厌恶,在某一日终于爆发。那时已完全入冬,岁考在即,范文卿不敢松懈。天暗了,范文卿看到陈俨已经蜷进了被窝,遂起身又将书桌等东西搬去了外边。

岁考要看的书更多,浩繁内容让记忆力差劲的范文卿感到深深的挫败,他闷声不吭地翻着眼前的书,越看越烦躁。加上冬日朔风冻人,他整个人都蜷在毯子里发抖,心中更是窝火。

他霍地起了身,猛然拉开寮房的移门,声音很大,丝毫没有顾忌陈俨在睡觉。

他开口道:“我没法在外头看书了,贤弟你就忍一忍吧。”虽然忿忿,语气还是尽量地克制了。

被窝里的陈俨此时却双眼紧闭,牙根都快咬碎,他……很疼。

于是他也未回应范文卿。范文卿当他没意见,遂将东西又一股脑搬进屋里,将灯挑亮一些,继续看书。也许是故意的,他翻动书页的声音格外大,还时不时念出声,好像目的就是为了让陈俨睡不着。

此时的陈俨像不会游泳的溺水者,吃力地撑开眼皮,眼前尽是模模糊糊闪跳不停的光亮,伴随着书页翻动的声响,他的头快要疼得炸掉了。

范文卿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又熬了一整夜,待屋外有亮光时,有些心虚地合起书,打算吃个饭去考试,却看到几位同窗正在官厨外悄悄议论什么。

这时间天还早,天空灰蒙蒙的,四下灯笼都还亮着,官厨也刚开始忙活。这几位同窗愉快地议论完,其中一人将一只小瓷罐子递给了一名小个子:“找机会放啊,可别被发现了。”

旁边又一人道:“哈哈让他这次还怎么威风。”

这时有人瞥见了路过的范文卿:“哎哟范兄,这么早来吃饭?”

范文卿点点头。

又一人问范文卿:“你什么都未看见罢?”

“什么?”范文卿明知故问,紧忙着又加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范文卿低着头匆匆忙忙去吃早饭。一直到考前,他都心神不宁。傻子也知道那小瓷罐子里不是好东西,且看他们议论的样子,那东西就是给陈俨的。

会是……□□吗?

范文卿知道许多人都看他不顺眼,可这样的方法也实在是卑劣,何况……若当真是□□,说不定他会死的。

想想他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故而不至于……不至于这样。

要告诉他吗?范文卿坐在椅子里看看自己手里还未背完的书,转念又想,都这个时辰了,也许他已经吃了,这时候再说也没有用了罢,自己何必去趟这浑水,这是与自己没有干系的事……

范文卿咬牙接着看书,直到同窗陆陆续续都到了,学官也已经备好卷子进了堂间,这才将书收进书匣,等待开考。

岁考要接连考三日,每一科都比之前小打小闹的旬考要难得多。刚开考时还无甚异常,范文卿看看前排坐着的陈俨,见他提笔答卷自如,似乎非常顺利,一颗纠结良久的心这才稍放了放。

可过了一个半时辰,陈俨霍然起了身,搁下笔就匆匆出去了,连监考学官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堂下一片哗然,监考学官忙用戒尺敲了敲桌子,示意肃静,堂下这才安静下来。

过了一刻钟,陈俨脸色苍白地回来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提笔继续写卷子。学官走到他桌旁,低头询问怎么回事,他回说可能吃坏了东西,声音听起来有些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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