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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以终结的一日(3)

学官轻拍拍他的肩让他继续答卷,可还没过一会儿陈俨又起身出去了。

如此反反复复,之后索性就不来了。直到这科考试结束,他都没有再出现在考堂。

范文卿忐忐忑忑交了卷子,回头看看陈俨空荡荡的位置,桌上还铺着他的答卷。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字很漂亮,无一丝涂改,可见下笔极顺,天生读书料子。

学官走过来将陈俨的答卷拿走了,范文卿这才收拾书匣,低着头极其心虚地出去了。

范文卿走到拐角处,瞧见早上设计放药的那几位同窗个个脸上均有得逞的笑意,心就更虚了。

中午休息他没敢回寮房,怕陈俨在里头。他在官厨看了会儿书,下午去考试时,却没有看到陈俨再来。晚上迫不得已要回寮房休息时,他看到陈俨的被子是叠好的——

居然不在。

范文卿小心翼翼地去问了寮房掌事,掌事说陈俨得了急病,遂遣人将他送回家了。

既然得了病,陈俨自然没有参加之后两日的岁考。第一名易位,则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范文卿好不容易熬完这岁考,觉着自己半条命都去了。一来是备考太累,二来是太自责,他后悔自己没有在发现有人意欲给陈俨下药时及时告诉他。

岁考之后便是短暂的假期。范文卿想着与陈俨同寮住了半年也算有点情分,这会儿都快过节了,加上自己内心隐约的负罪感作祟,遂亲自去买了京城最好吃的点心,拎着去了陈府。

这一日,大雪刚停,积雪足有一尺厚。

范文卿气喘吁吁地拎着点心盒子赶到陈府,却看到府上门额还挂着白。

他陡然一愣,这是府上有人过世了的意思?

陈家在京城算不得名门望族,就算有什么人过世了,范文卿不知道也很正常。

门房探出个脑袋来,看看范文卿:“公子可是来吊唁的?”

范文卿心里一惊,难不成、陈俨他……

不不不,怎么会……

范文卿连忙晃晃脑袋醒神,递了拜帖过去。那门房小厮道:“啊,是我家公子的朋友,里边请。”

范文卿一颗心悬着,门房小厮走在前边叨叨着:“我家老太爷刚过世,原本今日应不少人来吊唁的,可下了大雪,这会儿还没甚么人来呢。”

范文卿松了口气,伸手大力抚了抚心口,还好还好……

不过既然来了,给陈俨祖父上柱香也是应该。门房小厮领着范文卿进了灵堂,范文卿四下迅速瞧瞧,觉着这灵堂可真是冷清。白烛高烧,侧旁跪了一位披着麻衣的妇人在给逝者化纸元宝。

她身旁则站了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看年纪恐怕是陈俨的叔叔。那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瞥见范文卿进来,也没高兴理睬他,突然脱了麻衣就先出去了。

范文卿从没见过有人家丧礼会是这个样子,他胆子小,想到小殓过的尸体就供在帘子后面,觉得有些恐怖,还忍不住咽了咽沫,悄悄放下手中点心盒,上前给陈俨祖父上香又磕了头。

他做完这一切,转身看到跪在地上的妇人。他想,这难道是陈俨的母亲?那他父亲去哪儿了?陈俨人呢?

他低头对那妇人道:“您节哀。”

妇人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哑声道了谢。

范文卿一时局促,不知说什么好。

他正不知往哪里去,这时陈俨恰进来了。他穿了孝衣,脸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看来因为那药病得不轻,加上家中有长辈过世,更是雪上加霜。范文卿惴惴抬头看他一眼,小心道:“贤弟还好罢?”

“不好。”直截了当。

范文卿一愣,这家伙可真是不会说客套话啊。不过他亦没说错,这个样子,确实看起来很不好

这样想想,陈俨不过是爱讲真话罢了。陈俨说他蠢说他笨,好像也是事实。范文卿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感到很悲伤。

他果然,是个笨蛋。

陈俨似是要扶母亲起来,这时从外头忽冲进来一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也是穿着孝衣,面有凶意,手里还拎着个木桶。

范文卿被这架势吓住了。

那女子疾步走过来,指着陈俨母亲就道:“为何公公将这宅子留给你?这些年什么好东西都是你们长房的,临了临了,公公连个有顶的屋子都不给我们!你说凭什么呀?!”

陈俨不慌不忙地将母亲扶起来,站在她身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婶婶。

陈俨母亲哑着声音虚弱回道:“公公这样说罢了……我又并非不让你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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