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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63)+番外

萧容荒依旧闭着眼,却是听得有些漫不经心,只将一方绸帕捂住嘴角,低低地咳嗽。

张均祥走到一旁的案桌上凝神开方子,皇帝站到了他的身旁,敛着眉头,神色复杂。

萧容荒眼前有些昏花,只约莫看得出眼前明黄的纹龙朝服,他勉强开口:“咳咳……皇上还未早朝?”

他说话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轻声咳嗽着:“百官等在紫宸殿……”

皇帝已明白他的意思:“朕派两个太医守在殿里,十七,遵着张太医的话好好静养些日子。”

长懐宫内一片寂静,伫立在纹菱窗台下的花觚鼎炉燃着淡淡的安神香。

萧容荒披了件素色貂裘,倚在暖塌上,闲闲地翻手中的一本棋谱。

手边搁着的参茶,袅袅地冒着热气。

他喝了一口茶,人还是倦倦的没什么精神,坐了会儿,便有些神思倦沌,正在榻上阖着眼歇了会,蓦然一张眼,待费力看清了来人,他心底一跳,他开口:“皇上——”

皇帝正坐在他身侧的椅上,对着他虚虚一按,示意他不必起来,才道:“病还没好,太医不是让卧床静养么,怎么起来了?”

萧容荒搁下手上的书:“已经没什么事了。”

皇帝看了一眼他手边的书,露出一抹微不可觉的笑:“《蕉窗逸品》,十七,敲棋落灯,你还真是好兴致。”

萧容荒笑了笑,言语中也多了几分闲适:“若不是承蒙皇上器重,我亦不过是只谈风月的闲人。”

皇帝看着他的笑容,悠然一叹:“十七,朕知道这些年委实辛苦你了。”

萧容荒双眼明澈如秋水,无比平静:“皇上言重,能为江山做些事,是臣子的福分。”

皇帝神色一滞,缄默半晌,才开口:“紧急征调的朝廷三千军马,已在遣散姿水下游百姓,堤坝不日将炸开,疏浚上游的洪流。”

萧容荒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颤。

即使紧急的疏散,那些位于偏僻远村的百姓,大多还是无法幸免于难,数万人将会流离失所,如此做法,实在是、有失德仁之道啊……

但若不这般,天朝的整个江南地区,则将毁于这滔天洪浪中,这人世间,终究是无法两全之法……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骨瓷的杯盏。

皇帝带了一丝哀容,却异常的果断:“从闽南地区征调来的粮食,已经送到了常州,只要保住了这姿水之上的产粮重地,恢复民生便指日可待。”

萧容荒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此道,才能解这四肆洪灾了……”

他话说到一半,却忍不住按着胸口,低低地清咳起来。

皇帝静了静,看着他咳了好一阵子,方才平缓了气息。

他转了话题:“回纥的那位亲王住在礼宾馆,倒是快活得很,前几日还给朕上了一道折子,说要进宫来探望北庭侯。”

萧容荒想了想,道:“臣听说拉欣公主,似乎对灏王府的五公子颇有好感?”

皇帝笑笑:“朕正要同你说说,这联姻之事,对我朝巩固与回纥的关系,有莫大的益处。”

萧容荒也淡淡一笑:“皇上圣明。”

“皇上——”萧容荒坐了一会,才沉吟着开口:“既然朝中已无要事,臣不日启程返回北庭。”

皇帝不以为然:“路途颠簸,缓一段日子再回去也不迟。”

萧容荒只不软不硬地坚持“无碍,臣还是在塞北住得习惯些。”

京师大道,长胜亭外,风雪初歇,高远天光,一片湛蓝。

一顶暖桥抬得四平八稳,从西直门外绕出,落在了宫门前宽阔的朱雀大街的一间宅子前。

轿子一落,那几个宫装打扮的轿夫行了礼,便利落地沿着原路退了回去。

早已有人候在了屋檐下,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男子掀开了暖帘。

清冷的咳嗽声传出,面容苍白的清俊男子长身而出。

“爷!”立在轿前的两位黑衣男子即刻点地行礼。

“咳咳,起、起来罢。”萧容荒穿着一件翻领的银白的貂裘大氅,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领口处都是暖绒,只是他面容仍然白得无一丝血色,冷得不断地咳嗽。

冷霜站起身,示意那仆役引路:“爷,进屋子去罢。”

萧容荒淡淡地拂了拂衣袖,往宅子内走去。

“皓月,”萧容荒坐在大厅一张铺满苍灰貂裘椅子间,喝了一口热茶,便对着立在一旁的男子:“洛阳的商铺现在情况如何?”

“洪水前日已退了,损失是有一些,但应付得当,贵重的商品药材都提前运移了。”皓月垂首恭敬地答,末了又有些疑虑:“不知爷如此匆忙地召属下来京,可是有急事?”

萧容荒听了他的话,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略略思索了一会,才开口:“洛阳总仓的粮食,现在余下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