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骨(65)+番外

萧容荒心头一阵酸楚,他怎会不明白宫里诸多禁忌,她只怕是寸步难行,只很快地接:“七初,没有关系。”

七初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依然是不灭的寒凉。

他冰雪般清俊的脸庞,有着淡淡的包容和宠溺,嘴角始终含着温润的笑意。

只是气色太坏,七初皱着眉正要说话,却见一阵北风席卷而过,拂开了萧容荒额前的几缕发丝,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只觉胸臆中一阵冰刺般的凉意泛出,忍不住低了头,清咳溢出了唇边。

七初撑住他手臂上的重量,把他往马车上推:“外头冷,车里呆着。”

萧容荒上了马车,靠在一方铺满暖裘的锦塌上,用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背对着七初,还是咳嗽得剧烈,整个身子都微微地颤抖。

七初绞着手坐在一旁,急得泪水都要落下,见到小方桌上有茶壶,连忙扑过去倒茶。

“容荒……有没有药?”七初焦急地问。

“咳咳……”萧容荒并未抬起头来,只低低地安慰着她:“七初,没事。”

他勉力平缓了呼吸,将掩在口的袖口移开,不动声色地拭去了唇边的那一抹猩红血迹。

七初将手边的热茶递了过去,萧容荒接过,饮了一口,霜白惨淡的容颜才见了一丝气色。

他闲闲地倚在车上,歇了一会,笑着开口:“七初,你这身打扮,如何出得了宫城?

恍然间,他似乎又恢复了成了那个倚马笑栏,气度闲静的贵公子。

七初听了,只展眉娇俏一笑:“我自有办法。”

萧容荒知她不愿谈起宫内的事,便笑着指了指车厢内的一个暗格:“皓月从江南带来的上好龙井,七初,也就是你泡的狮峰,才当得是翠影落碧岫。”

七初蓦然想起他们在席暮煌的竹林雅筑住的那些日子,闲来无事的午后,窗外风吹簌簌,他们置一方小桌,赌书泼茶的平淡日子。

真是恍若隔世啊。

七初找出了茶罐,一旁的鼎炉上煮水初沸,七初往清透的瓷杯中,缓缓注入了少许的水。

萧容荒凝着眉安静地望着她。

七初小心地看着杯中已经被温润开来的茶芽,吸了吸鼻子嗅那第一缕芳香,这才微笑着提高水壶,手势娴熟地冲注而下。

如此三回,清新醇厚茶香顿时溢满了整个车厢。

七初捧上一杯,含笑着端到了萧容荒的面前,故作端庄之态:“公子爷,请。”

萧容荒接过,清朗一笑,也一本正经地答:“多谢姑娘。”

茶香袅袅,时光静谧。

冷霜不知何时已放了缰绳,马车随意地在旷野中缓缓而行。

“容荒,”七初坐在他的对面,略略低垂的头,睫毛下是一片绮丽的阴影:“你不恨我吗?”

萧容荒徐徐饮茶的手忽然静下。

“七初,”他慢慢地开口:“当日,如果在北庭繁华安宁和你之间选择的话,或许——”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却没有再说下去。

七初一眼,已经了然他的心意,他纵使爱她,也断不会不顾一切地随她离去,他纵使爱她,也抵不过江山的繁荣安定。

只因为他身上流着的,是这繁华盛世的血脉,他身上牵绊着的,是这清平社稷的责任。

他甚至是要说,他感激她,因为那日,她让他回避了一个可能会令她心伤的选择。

七初如粉蝶般轻颤的睫毛,掩去了心底的最后一丝痛楚。

这世间,多情,不如无情。

她抬起脸,又是春日艳阳般的笑容:“惊风养得好吗?”

萧容荒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惊风是七初在塞北的坐骑,野性难驯,却偏偏对她极为亲近。

他清咳一声,道:“华叔将它养得很好,只是依然不喜其他人靠近。”

七初依然笑容明媚:“容荒,倘若我有一天,我回北庭,你还愿意带我去骑马吗?”

她那样璀璨无暇的笑靥,仿佛一束光芒,点亮了他眼中的一片凄濛。

那一刻,他们都忘记了俗尘凡世,忘记了礼仪教规,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仿若仅仅是两个心意灵犀的挚友,在纯霁长空的冬日,约叹一聚。

临把分手,叹一笑论文,轻狂顾曲,此会几时又?

萧容荒只觉心头是暖然凄楚的痛,他轻轻的,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七初望着他,跺了跺脚,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不能呆太久了。

七初熟练地暖了一个紫金手炉塞进了萧容荒怀中。

她不愿凄凄作态,只恐惹他徒添烦扰,浅浅一笑:“我回去了。”

萧容荒空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先下了车,才替她掀开了车厢的暖帘,七初轻盈一跳,站在了他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