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骨(66)+番外

七初替他拢了拢身上的银白貂裘:“保重。”

萧容荒淡然温暖的笑容:“嗯。”

他姿态那么的从容,伫立在雪地里静静地目送她远离,那清雅容姿的修长身影,七初在后来的每一个瞬间想起来,便是一番惊心动魄的刻骨思念。

尽管在多年之后,她终于明白,他早已将他们的每一次告别,都当作了最后一次。

第三一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成德八年冬,江南大雨,延绵近月,洪涝肆虐,灾情严重。

是年,皇帝下罪己诏,斋戒三天,祭天于祈年殿。

成德帝亲派钦差大臣严文正奔赴江浙,主持江南赈灾事宜。

而后一月,暴雨渐停,风语调和,赈灾粮食顺利派送,终于在大寒之前,江南的局势缓和下来。

宫中总算过了一个祥和的新年,新年筵席,多日的阴霾散去,又是鼓乐笙箫的昌平盛世。

臣工嫔妃们终于能放下心来,好好地饮下了一杯御赐的新春佳酿。

然而太平的光景并没有维持多久。

惊蛰一起,西北动乱,突厥阿史那达曼派遣长子颉利率兵六万,次子特勒率兵五万,分别从刺勒,高密两地,闪电携雷之势进攻天朝塞北疆域。

突厥部队骁勇善战,手段残暴,所过之处,烧杀抢掠,烽火遍野,突厥迅速降服了西北的几个小部落,短短数十日,大军已然逼近了天朝的塞北重地——北庭城。

西北战事奏报像雪片一样传到京师。

七初在深夜的宫墙内,都还能听到那快马奔驰而过朱雀大街的沉闷马蹄声,踏破了京城的暗沉黑夜。

那暗夜鬼魅一般的马蹄声,沉沉地踏在这宫城内外每一个人的心头上,众人皆是惶惶不可终日。

永寿宫烛火通明,皇帝不分昼夜地在永寿宫的偏殿内会见军机大臣,或在御书房批阅折子。

已是数十天未曾召幸后妃宫嫔。

七初深居锦绣宫,日日如常,朝省昏定,悉心照顾侑儿饮食起居,她平素并不参与妃嫔们的倾轧斗艳,也不喜拉拢培植势力,因此锦绣宫一贯清净,略有空闲,只拣了几本上古医典仔细研读,或是同素乐几个宫女看看新式的秀样。

这个盛平帝国的祸端战事,并不是后妃应该关心的。

只有在深夜,七初觉得心头翻涌一阵又一阵的慌,几乎要将自己湮没。

烛火飘摇的深宫,她就着月色,在檀木的熏香衣柜深处,翻出了一个包裹,她打开,里边是一套精短骑装,一柄柳梢软剑,收藏得极好,但因为许久不用,原本摸得光滑的剑柄,已经有些生疏。

她将衣服拿了出来,用深灰绸缎,将几方碎银,几件首饰,和那柄剑,重新包裹了起来。

她悄无声息,而后起身,缓步走到西暖阁,坐在床边,凝望着淡蓝锦被中侑儿熟睡的容颜。

那么娇弱可爱的小人儿,精致秀美的睡颜,无依无凭地躺在衾被中,只让人恨不得日日夜夜将他抱在怀里好好的疼惜。

要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离他而去。

只怕自己会日夜被思念腐蚀,只怕自己会想他想得心神俱碎。

塞北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突厥两军已攻下越过回乐锋,攻下高密,离北庭城只剩下最后的一道关口,对塞北已形成围和之势。

北庭告急,京师震动。

倘若北庭陷落,天朝最北的一道坚固军事屏障失去,帝都便直接暴露在了突厥的汗马铁蹄之下。

这凄寒宫殿,每个人心头都是厚重的阴影。

每个深夜,七初坐在西暖阁的床边,忍受着焚心的煎熬与挣扎,坐了一夜又一夜。

天朝军政中心的大殿内烛火飘摇,如同这战火飘摇中的江山。

永寿宫前连当值的太监都被遣走,诺大的宫殿一片寂静。

这寂静中又带着压抑的凝重,成德帝端坐在堆叠满奏折的案桌前,看着手中的那一封火漆圆筒的密报,脸上的神情压抑得可怕。

宽大的殿堂内,只垂首站了一个人。

成德帝将手中的密报平平地推了过去:“贺度,你看看。”

统领天朝最隐秘的一支军队的将领,在这危急关头,显出了冷酷的镇定,他摊开那方纸张,那是前线直接呈送御书房的密报,北庭城主萧容荒于前日猝往兵营,私自囚禁了朝廷振威将军霍思忠,兵符一夜易主,天朝的十五万大军,已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饶是贺度,也神色微变:“皇上,这……”

“封锁住消息,如若不然,京师必乱。”容成德咬着牙道。

他几乎要咬断了牙根,天朝百年社稷如今都仰仗这十五万精良大军,兵权旁落,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这十五万大军,兵权在他一人手上,萧容荒和塞北各族,一向交好,若他有一丝异己之心,拱手相让北庭,那么突厥直驱南下,天朝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