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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95)+番外

或许仍有哀戚,但他们亦不过寻常商贾百姓,日子还是要往下过。

七初的时间,却永远地停顿在了那一瞬间。

他容姿清诀,血染银甲,望着她的愧疚深情中带了一丝悲茫的解脱,仿若飘渺的轻烟一般往下坠。

她夜夜地从那个冰寒悬崖边惊醒,再也无法成眠。

一日又一日的奔波,一日又复一日的绝望,七初只觉得自己的相思尽骨,寸寸断裂。

五月京城,长安大街上人潮如织,熙熙攘攘。

木钗素裙的女子神情恍惚地走在人群中,麻木地望着眼前这万丈红尘,繁花满城。

是这般的哀凉的心死成灰,看罢景致,心神如死。

她随着人群转进一条热闹的街道,堆着笑容的店家站在门前大声地招呼着客人。

七初已多日不眠不休,正午的太阳晒得脑袋发昏,她斜斜地倚在了身侧的幽凉砖墙边。

身旁是一家热闹的酒楼客栈,七初闭了眼,恍惚间听到小二哥站在门口的吆喝声,客人嘈杂的抱怨声,酒香菜色飘散,空气中有尘世烟火的气息。

终于是,竟然是,已经离开了那个魂断梦萦的宽旷蓝天牧草之地。

心口那处空荡的刺痛又开始蔓延。

七初深深吸气,摇摇头欲站直身子,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响亮的声音:“死丫头!”

接着是有人拧她的耳朵。

七初睁开眼望着眼前的女子,拍掉她的手,扯出一抹疲倦笑意:“三娘。”

女子穿着一袭红艳长裙,脸上是明热充沛的笑容:“舍得来看看姐姐了?”

下一刻,三娘却瞅着她的脸问:“怎么了?”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七初只会牵着嘴角微笑。

程三娘咬牙切齿地一掌拍向七初的脑袋:“你这死丫头,这么久不来看我,一来就这这幅失魂落魄的鬼样。”

一边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往店内拽。

京城东门大街的胡同口的一家客栈,名唤春风。

客栈的后院是一方小小院落,距离店前的酒楼茶肆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所以极为安静,因为稍微破旧,平日甚少客人入住。

院子中栽种了数棵桃树,五月落英已尽,只剩下稀疏叶子。

廊前的阑干朱红已褪,显出突兀的灰白木质原色,栏前坐了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干净的淡青布裙,苍白的脸颊因为消瘦,那双清亮异常的眼睛更显得大,只是再无一丝神采。

她独自对着荒凉院落,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

三娘每日都过来看她,神情关切的欲言又止,但只见她她每日缄默异常,烧退了身子刚刚恢复便只不言不语地在栏前喝酒,微醺的时候在花下抚琴,眉目之间是万念俱灰的空茫。

她的身体在这,魂却早已不知去了遥远的何处。

她在那个冰寒悬崖边遗失他,也仅仅是过了一个月。

已经觉得自己苍老。

她在去留之间迟疑。

但觉时光漫长得如同一生。

薄暮微亮,啾啾鸟鸣,远处的大街上车马之声渐渐响起。

躺在床上的女子睁着眼,又是一夜无眠。

七初怔怔地望着纱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头靠在凉滑的衾枕上,忽而又看到他的脸,安详纯净如孩童的睡颜,睫毛覆在眼睑的阴影中,自成一种感伤清贵的优雅。

七初看得心醉神迷,每每舍不得却不得不调皮地将他吻醒,他醒来只带着宠溺无奈的微笑,任由着她抱着他靠在床头,忍过了每个清晨起床时的晕眩。

他微微阖目,安宁的享受着她温热的手轻轻地揉着他的额角。

她曾拥有过那样哀恸至死的幸福。

此生带着他的爱,她无论去到何地,必定再无任何惧怕。

七初坐起身体,眉目之间深浓的冥茫消失不见,她嘴角微翘,露出了一个纯美的笑容。

七初缓缓起身,从院子的古井中打水梳洗,慢慢地走到厅堂,热腾腾的早饭已摆在了桌上。

三娘指派来伺候她的婢女小荷笑着站在屋子里:“姑娘可起得早,用早饭了。”

七初轻声道了声谢,在桌边坐了下来,转头对着小荷:“我这没什么事儿,你去三娘跟前罢。”

那眉眼细秀的婢女笑着应了声,转身回了去。

七初在桌沿边坐了一会儿,转身翻出了包袱,倒出两个瓶子,取出几枝干枯的葫蔓藤,然后是几颗马钱子,七初找出一杆小小的木杵,将蔓藤随意地拿到鼻子边嗅了嗅,不过都是些寻常药物。

她开始在方盅中缓缓地捣药。

她细细地回想医籍,葫蔓藤马钱子和药,捣碎,辅之麻黄水,即生剧毒。

她手指娴熟平稳,神情宁静喜悦,仿若盛装临约时镜前细细描摹闺中女子,美得不可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