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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酒一杯殷言酌(7)

荀福愣了一下,才答:“今儿早上起来就听说庄主回来了,午后用了点膳喝了药歇了会儿,约莫没睡得沉,申时没到就起来了,现时在阁中看书呢。”

冷宿仇对着荀福摆摆手:“你过去伺候着吧,我一会再过去。”

荀福应了一声,躬身走开了。

冷宿仇怔怔站了良久,直到冷风刮在脸上起了痛意,才缓缓抬脚朝后院走去。

院落外的婢女掌灯点起第一支烛火的时分,冷宿仇跨进了殷言酌居住的那方雅致院落。

几位在外边伺候着童子看见他进来,躬身行礼自动退了出去。

冷宿仇跨进厅内,并未马上走进了殷言酌平日起居的暖阁,只示意让仆人替他解下吹了许久冷风的外衫,他站在门外的熏炉前驱走一身的寒气,一边低声出言唤:“言酌。”

暖阁内无人回应他。

冷宿仇无甚表情,只径自穿上了一件干净夹袄棉袍,掀开低垂纱帘走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锦塌上没有人。

转了身子过来,正好看到殷言酌正一手拄手杖,另外一只手上握着书卷,微微喘息着缓缓从阁内走出。

冷宿仇几步上前扶住了他手臂,将他身子拉至胸前,几乎是半抱半扶着他坐回了软榻上。

殷言酌望见是他,也不说话,平日里唇角的一抹笑意也不见了踪影。

他放开手杖扶住了塌沿,低低咳嗽了几声。

冷宿仇细细瞧着他,眸光中缓缓浮现起一缕柔情,看了好一会,才伸手环住他的腰:开口问“身子可好?”

殷言酌根本未看他的脸,只神色淡漠地答:“还好。”

冷宿仇取过案几上的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方先生给你诊过脉了?”

殷言酌点了点头。

冷宿仇伸手揽他入怀而后将他寒凉双手捂进了自己腿上:“这几日的药喝了,身子可觉得好受点儿?”

殷言酌微微喘了口气,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冷宿仇冷不到他的回答,低声再问了一次:“言酌?”

殷言酌一手撑着软榻,艰难地将身子从冷宿仇怀中移了出来,声音微弱不堪,却是毫不客气的:“你回来不是召过方岂有询问过一番了,何必再来问我?”

冷宿仇也不计较他刻薄语气,只淡淡地说:“方先生一手针灸之术天下无双,我和他商议过,看看对你肺里的寒毒,有没有法子医治。”

殷言酌不置可否。

“这方岂有在庄内拖了这些日子,竟没有日日过来替你仔细问诊,”冷宿仇又接着道:“我也是今日回来才得知。”

殷言酌冷笑了一声:“他难道不是等你回来商议要我何日咽气?”

“你——”冷宿仇看着他,浓眉深深地皱紧,眸中已隐隐带了怒气。

但他停了几秒,方忍耐着道:“别说胡话。”

冷宿仇转换了话题:“我这次经过塞北,给你带了一件新缝的银狐绒裘,外衫也照你喜好新做了素色的,穿着轻软舒服些,明天你试试合不合身。”

殷言酌微闭着眼靠在了软榻上,困倦乏力的身子仿佛撑不起那一身的锦华貂绒包裹着的病骨支离,只点点了头,声音微弱:“庄主费心。”

冷宿仇站起来:“荀福说你晚上还没有用膳,我让人送上来。”

冷宿仇大步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须臾片刻后,数位婢子轻轻地鱼贯走入,每人手上都捧着精致杯盏,站在了阁中的一方梨花案桌前。

守在一旁的青衣童子上前来接过托盘,取过一道一道的碗碟往桌上布菜。

冷宿仇握起他的手,对着锦塌上阖目休息的人低唤:“言酌。”

殷言酌缓缓睁开眼,动了动身子探身去扶手杖,冷宿仇搀着他走到了桌前。

两人相坐无言,殷言酌在人前费力维持着的言笑晏晏,在冷宿仇眼前,却只剩下了三分倦怠七分冷漠。

冷宿仇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冷淡,从容自若地吃下了一碗饭,又仔细盯着他喝下了半盅汤。

殷言酌千辛万苦地咽下了几口汤,便再也不肯碰一碰碗筷,冷宿仇只皱着眉头不说话。

饭后歇了会儿,青衣童子奉了药上来。

冷宿仇接过药,端到了殷言酌面前。

殷言酌喝了几口,便随手搁下在梨花木案几上。

冷宿仇坐在一旁,轻轻敲了敲锦塌:“言酌,喝完它。”

殷言酌丝毫不理会他。

冷宿仇端气药盏送至他嘴边,不悦冷着脸:“是要我喂你?”

殷言酌清致双眉微微拧起,如水清凉双眸浮起单薄怒气,他猛地一挥手,一碗褐色药汁倾泻而下,他手上无力,药汁大半泼在了一旁的冷宿仇衣衫上。

冷宿仇也不为意,起身脱去了弄脏的外衫,然后取来手帕擦拭干净了几滴溅落在殷言酌的衣襟下摆的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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