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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13)

徐妙文一愣,却见裴渠转了身,而南山则老实巴交地跟了上去。

裴渠将她带到书房,指了边上一张小案让她坐下,随后自己走到另一张案几后,在软垫上坐下,不慌不忙道:“既然要约崔娘子见上一面,书信一封提前知会许能少一些唐突,南媒官意下如何?”

南山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有劳南媒官代笔。”裴渠稍作手势,南山低头瞥见桌上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倒了水便动手开始磨墨。她很快磨好墨,提了一支狼毫笔开口问裴渠:“某不知要写些什么,不如郎君口述?”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南山挑了下眉,却未动笔,而是看向裴渠:“郎君当真要写小雅中这句子?这似乎……”失朋友之所作,怎么也与男女邀约扯不上干系呀。

“裴某怕南媒官不适纸笔,让你随意写一句练一练罢了。”

南山此时想学徐妙文翻个白眼,可察觉到裴渠投过来的目光,只好低头按笔将小雅白驹中这句子一字不落写下。

她搁下笔,将那张练笔用的熟宣放到一旁,随后看向裴渠:“某觉着很是顺手,郎君说罢。”

裴渠此时起了身,煞有介事同她口述了邀约之辞,真真是含蓄又简短。

南山正写在兴头上,裴渠却说没了。于是南山意犹未尽地低头将那纸上的墨吹干,递给他过目:“若无错漏,待某回了长安便替郎君将这书笺递予崔娘子。”

裴渠看过之后又递还给她,随后道:“南媒官可先出去了,莫急着走,不如在府里用朝食。”

南山这时正好饿了,便也不推辞,拎起地上包袱就先离了书房。

砚台里的墨还剩了许多,笔顺手搁在了左边,再旁边,便是南山的练笔之作,写着诗经小雅里的句子,整二十五个字,一手行书写得顺畅无比,还存了些观白居士的影子,一看便是临过。

裴渠看着其中一个“人”字愣了很久,再看门口,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全然不像,没有一丁半点相似的地方。

他将纸折起来收入袖袋内,迎着蕴满潮气的晨风沉默无声地走了出去。

站在拐角处的南山,微微探头看了一眼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原本水亮的眸子陡然黯了黯。

她忽抬头看看天,阴云随着这大风快速移动着,好像吹着吹着就能被吹散似的。可事实是,却有越发多的乌云被这风从各处团聚到一块儿,显得这天格外阴沉起来。

南山连声觉得不爽的叹息都没有,便火速拎了包袱赶去了中堂。

堂内摆了三张几案,徐妙文这个不要脸的碎嘴子鸟精偏要和裴渠拼了案吃饭,于是乎堂内便有了两张上席,一张末席。

南山坐在末席囫囵吃饭,裴渠见她总是敷衍咀嚼几下便慌急慌忙地往下咽,便劝道:“南媒官莫急,慢慢吃就是了。”

徐妙文则是嗤一声:“一看便是没吃过饱饭的样子,真是寒酸。往后做了云起徒弟,在外人面前若还是这个样子,就让云起撕烂你的嘴。”

南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在进食这件事上,很多年前开始,她就习惯速战速决,且不到饥饿绝不吃东西。进食对她来说并不是愉快的事,哪怕面前是山珍海味饕餮盛宴。

这样也好,免得一生都在为满足口腹之欲而活。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一顿,南山起身道别,却没想又被留。

裴渠道:“裴某即将出坊办事,顺道捎带南媒官一段也好。”

南山欣然应下,那边石庆已是套好了马车,在门口候着。徐妙文见他二人都要出门,原本无计划的他也嚷嚷着要走,遂一道上了马车。

他挤上马车,坐在中间,冷笑一声,看看左边角落里坐着的南山,道:“南媒官没事别总穿士子服,看着像偷来的衣裳,还裹幞头,不如左右扎两个小髻算了。”言语笑话南山像无知小儿的同时,他还伸了手打算去揪南山幞头顶上那个前结。

却没料,另一只手忽被裴渠给暗中扣住了,像是在威胁说“你敢逗我未来徒儿就等死吧妙文兄”。

徐妙文咳了一声收回手,偏过头单手指了指裴渠,说了一句:“蠢。”

车厢内一番“勾心斗角”之际,马车已是快要到坊门口。恰这时,马车竟忽地停了下来。

裴渠撩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坊门口聚满了人,车子根本行不通。石庆坐得高,看得也远,看清楚一二忙与车内解释道:“郎君,好像是死了人。”

典狱出身的徐妙文一听见死人那还了得,像吃了酒一样兴奋地跳下了车。裴渠怕他太冲动,连忙也跟着下车去,回头看一眼南山,南山却还老老实实地抱着包袱坐在车内,动也不动。于是他嘱咐道:“别下来,某等马上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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