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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150)

他眉心皱起,犹豫半晌这才开口喊了一声“四哥哥”。

囚室内的裴良春起先并无反应,直到裴渠摸袖中封筒,打算直接放进去时,裴良春却霍地站起来,走到裴渠面前盯着他。

“谁是你四哥哥?”裴良春带血唇角扬起来,声音嘶哑:“你分明是那窃位贼的野种!你与他一样恶毒!那日假意救我,分明是不想让我那么痛快的死,而是想看到我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裴渠没有说话,他已将封筒从袖袋中取了出来。

“为何不回我?你是心虚吗?!”

裴渠缓缓抬起手,将那只带着体温的小小封筒放在了窗格上,语声平平地说:“韦氏跟着去了河东,没有受到牵连,这是韦氏留给你的。”

前一刻还暴躁无比的裴良春忽然安静下来,他几乎是颤着手将装有家书的封筒取下来,血肉模糊的手握着那封筒却迟迟没有打开。

裴渠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便没有再耽搁时间。他最后看了裴良春一眼,缓缓转过身穿过囚牢间的阴湿过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台狱。

外面等候他的不是裴良春,却是吴王。

天凉了,吴王已换上了厚衣裳,显得他整个人更是病态。他袖下悄悄笼着一只暖手炉,仿佛不经意地说:“今年凉得真早。”

这样一句开场白莫名带了些伤感的情绪,可他分明唇角上扬,是在微笑,就像多年前分别时那个微笑一样,可以抛开算计、满腹心思与前路去表达。

“恩。”裴渠情绪平平淡淡。

“去曲江看看吗?”

天空高远,云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无边际的蓝,蓝得叫人心醉。在很多很多年前,长安城的秋天就是这个模样了。

一路上马车咯哒咯哒,行至芙蓉园正是秋风最烈时。芙蕖早已萎败,枯叶铺满荷塘,面对这一池萧瑟,裴渠开口道:“殿下不是一直想知道国玺在哪儿吗?”

☆、第76章 七六送秋雁

吴王将目光从荷塘那些枯杆残叶上移开,转向裴渠,静候下文。

“殿下说当年将真国玺交给了我,在那之前,可有仔细看过那枚玉玺?”

“仔细看过。”

“与仿制的国玺区别在哪里?”

吴王一时间竟说不上来,末了皱着眉道:“就是有所不同,真国玺是和氏璧所造,万年流传不坏。”

“万年流传不坏。”裴渠声音平平地重复了他这一句话,却忽转向吴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可吴王殿下当年将‘真’国玺交到我手中时,螭龙缺角,不知是不是磕坏了。”

吴王眼中浮起一丝犹豫来,若螭龙缺角则意味着那块国玺也不是真货。但当年他将那块宫中玉玺交给裴渠收管之前,当真已经缺角了吗?他满脸的不确定,若当年真的仔细看过每一个细节,这时也能反驳裴渠所言是在胡说了。

可他却心虚地反问了一句:“当真吗?”

“我有什么理由要欺骗殿下呢?”裴渠正色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若不信可去白马寺汽齐云佛塔翻一翻,看那块国玺是不是还在,再看看螭龙是否缺角。”

“可当年……”吴王虽心平气和的,却仍有一丝难信:“那看起来当真就是传国玉玺。”

“那眼下在宫中放的那一枚,又像不像呢?”裴渠这样问他。

那玉玺吴王是见过的,他无可奈何地说:“像。”

“既 然如此,又何必再大费周章去找另一个假货呢?”裴渠续道:“帝位流转朝代更迭,国玺也多次易手。千百年间动乱无数兵荒马乱,有帝王被乱军杀死,有帝王活活 饿死,有帝王携城*,个个皆是国死身亡……传国国玺或许早就不在。殿下以为的那枚真国玺,恐怕也是自刻伪造罢了。”

差不多的话裴渠也与先皇说过,但那位偏执的帝王却无法接受这事实,非要找一只传闻中“为真”的国玺。

“古往至今为国玺死了很多人。人们以为他们都因国玺而死,但抛开人们所赋予的象征,国玺本身不过是一块难得美玉,实际上,他们大多只是为权力而死。国玺的下落既已成悬案,就让它成为悬案罢,天下百姓会因怀疑宫中国玺是假货而造反吗?不会的,那从来不是重点。”

晚风愈烈,裴渠的道袍被吹得鼓鼓,面上如无风时的芙蕖池一样平静,而吴王病态无血色的脸上也有几分风霜味道,两人都各有心思地站着,沉默最终被吴王的咳嗽声打破。

他咳了好一阵,苍白的脸上泛了红。他抬首长长叹了一声,好像在努力放下些什么。按说久病至此,有执着也是没什么用的,但放下从来都是难事,需要靠漫长的时间去化解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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