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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151)

他 转了话头,缓声道:“九年前我送你‘白驹’以表朝廷无法留贤的遗憾,后又逼你留在朝中为我做事,如今细想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你是个为人处世都很奇怪的 人,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看不出你要什么,所以也不好捏你的弱点,这样的人在朝廷里都是硬骨头,不好看也不好啃,旁人看着心里不舒服,自己恐怕也不会快 乐。”

吴王的意思好像是要放他走,可他话才刚说完就转了风向:“你值得更自在的人生,但如今朝廷元气大伤,正是用人之际,你不能这时候走。”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是不容抗辩的坚决,但这坚决又与以往不同,其中隐约藏了一些请求意味。

裴渠不说话,但原本风平浪静的脸上却有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吴王注意到他神情的微妙变化:“你我虽经历了这样一番努力,让上远和旧臣一派之间暂时歇了争斗,但你认为朝廷会就此平静下去吗?”

裴渠自嘲般地笑起来,最后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波折动荡还会发生,而我又活不了太久,佳音太小,才需要你暂留在朝中帮他一把。”

裴渠看向他,淡淡地回:“暂留朝中,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抑或十多年,等圣人长大成人?”

他 不等吴王回答便接着说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去袁府,不巧偷听到袁太师与方御史商量事情,那时袁太师说‘褚中书既然不是我们的人,那就落井下石趁机把他弄 死吧’,他说话很轻很平和,好像是只是在跟方御史说‘既然这个菜不好吃就丢掉吧’这样简单的事,那时我不甚明白,到现在才懂朝堂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派别永 存,明争暗斗永存,像一锅水,一直在沸腾,却也不会烧干,要等没有人了,才会彻底平静下来。这样的朝堂,殿下指望我能陪伴圣人到何时呢?”

这下换了吴王沉默。

裴渠又道:“江山人才辈出,下官已是生了退隐之心的人,殿下又何必执着呢?”

秋风刮下夜幕,整个儿地罩下来,远处的街鼓声早就尽了,隐约有寒蝉鸣,但声音式微,已不成气候。

吴王没有再做挽留。

吴王走后,蹲守在山亭的徐妙文赶紧跑了来,将裴渠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他与上远一样又要找你麻烦呢。”他摸摸心口,煞有介事地说:“你真让人担心。”

裴渠见他这模样,眼睛缓缓弯起来:“我在芙蓉园藏了一坛美酒,妙文兄想喝吗?”

徐妙文见他脸上是少见的温柔笑意,忙说:“好啊好啊。”

于是两人费尽本事潜入芙蓉园,避开看守好不容易找到那坛酒时,徐妙文不由哀叹:“若你那个小禽兽学生在就好啦,她翻墙比谁都厉害,避开看守去取酒这种事让她做再合适不过了。”

徐某人话刚说完就挨了一踹,于是膝退两步瞪住裴渠:“还说不得她咯?!我又不是没见过她翻墙,我明明是在陈述事实啊!”他说着手上做起了动作,嘀嘀咕咕:“爬过来爬过去,爬过来爬过去,那时候她真像个小猴子诶。嗷——”

徐某人鼻子被飞过来的酒坛塞子砸到,不由自主嗷了一声,外面随即传来了脚步声,徐妙文赶紧捂好随身携带的银鱼袋,屏住气不敢再多话。

那脚步声却是渐渐远了,也没有往他们这屋来。于是徐妙文放心大胆坐起来,裴渠也于案上点了一支蜡烛。

裴渠是个惯讲究的人,即便是偷偷潜进来喝酒他都能找到合适的杯盏。满上酒,徐妙文喝了一杯又一杯,裴渠却因身中毒药的原因只喝了半盏。尽管如此,他也不舒服得很,额头掌心冒冷汗,整个人都虚得很。

如今他终于明白南山那时说滴酒不沾的理由,因为喝了的确会很难受。也正因为此,他也确定他如今与南山中的是同一种毒,摸索之中终于寻到因,令人目标更明确。

徐妙文喝得已有些微醺,捧着酒盏道:“为何心血来潮请我喝酒?”

他眼睛将闭未闭,好像随时都会醉倒过去。

隔着小案,裴渠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郑重其事道:“我明日要走了,离别之前没有什么好拿给你,所以请你喝酒。”

徐妙文身子晃来晃去,他说:“又要走啊……”

“对。”

“你才回来大半年啊。”他闷闷地说,“果然一走就请我喝酒,以前也是这样。”他有些神志不清,于是语无伦次道:“你是又被谁赶走了吗?哦不对,你是找那个谁,哦对你要找那个禽兽成婚,对你还准备了嫁衣,啊你要嫁给她吗?”

“对。”

“你真是个闷葫芦。”徐妙文将两手伸过去,隔着小案忽然捧住裴渠的脸,微眯着眼说:“不过你走了也好,每次你一走我就能升官,等着我服紫佩金的那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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