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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2)

得苍天眷顾的人生便是如此了,可没想到,这位仕途一片光明的裴家七郎,却在名头最盛的时候只身去了番邦小国,九年过去,如今回到故里,已近而立之年,却依旧孤家寡人。

除却在婚娶之事上的古怪,他归国后的一切动向更是奇怪。

裴渠归国之后未回长安本家,反倒独自跑去洛阳寻了个小宅住下,不关心朝政时局,只惦记着府里的几分菜田。

没错,君子不爱朝堂,不爱书本,不爱女人,迷上了种菜。

他恐怕是在穷困潦倒的番邦小国吃不饱穿不暖,不得不自力更生,将自己修炼成了一代种菜大师。

君子在异国他乡既要读书,还要教书,甚至还得种菜浇水施肥,真是令闻者流泪。

南山想,不知裴渠是风雅地种菜呢,还是粗犷地种菜?她背着包袱一边在坊间穿行,一边思索,还得一路寻找裴府的具体位置。

天气的确很热,南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忽地耳朵一动,她双脚陡然离地往旁边一跳,眼见着就有一盆水自楼上浇了下来。

“哎呀!”

南山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刚沐完发的妇人探出头来,笑嘻嘻地望着她:“郎君避得好快,奴也是一时粗心,实在对不住,还望不要怪罪。”

南山既已经避开了,也无心怪罪她,只打算继续行路,可后面却有一大哥嚷嚷道:“不看清楚便往下倒,这回是这小郎君避得快,换下回呢?淋了人一头一脸的,你说声对不住就完了,被淋到的人多闹心啊。”

南山循声看去,只见那大哥挑着担子,前后两个筐已是全空。

那妇人瞅瞅挑担大哥,嘀咕道:“这位郎君看着……似有些眼熟呐。”

“当然眼熟,我便是上月被你的沐发水泼到的倒霉蛋!”大哥说话间摆了一张不大高兴的脸:“亏你还认得出我,倒沐发水这事儿也不见你长记性!”

这位大哥膀粗腰圆,看着颇有些唬人。妇人一时间有些愧赧,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大哥又道:“你下回记住了,一定要瞅清楚再往下倒。再给我发现,我便揪你去坊正那里说去!今日我甚忙,便不与你计较旧事了!”

他说着挪了挪肩上的竹扁担,继续往前走,行至南山面前还停下来瞥瞥她,一双火眼金睛立时瞧出穿着男装的南山其实是个女人,却也不揭穿:“小郎君是刚到洛阳?去哪儿啊?”

南山脸上登时添了几分笑容:“裴七郎府上。”

“噢。”挑担大哥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又问:“郎君找裴七郎作甚?”

南山的余光从他挑着的竹筐上收回,不答反问:“兄台或许是裴府的人?”

挑担大哥刚想问何以见得,偏头一瞅,看到了竹筐边挂着的小漆牌子,上头正是端端正正写了个“裴”字,简直是自报家门嘛。他笑了笑,同南山道:“我确实是七郎府上的,不知道小郎君寻我家七郎有何事?”

南山也不绕弯子,只道:“实不相瞒,某是长安官媒衙门的媒官,来给你家郎君说亲的。”

挑担大哥挑挑眉:“七郎这会儿在集市卖菜咧,我方才便是给他送菜去的。”

卖菜?

南山低头轻咳一声:“某只知七郎才华横溢,却没料菜也种得极好,竟还能放下身份去集市卖菜,真是别有一番君子气度啊。”

挑担大哥直白应道:“七郎不过是不小心种多了,又怕吃不完会坏掉罢了。”

“君子不浪费食粮,倒也是美德。”南山眯眼笑,“若是做了哪家东床,岳家恐是要高兴坏了。”

挑担大哥却有些故意要在南山面前毁坏裴七郎形象似的:“不不不,七郎说他只是小气惯了。”

“如此谦虚还会自嘲,七郎果真……”南山作为一介媒官,当然只会将话往好里说,大哥的故意抹黑她是自动过滤的。

结果挑担大哥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就是小气。”

南山突然不说话了,她低头挠了挠太阳穴,才又问道:“那郎君何时回府?”

挑担大哥居高临下瞥她一眼,说:“那可要等到闭市了。”

这才开市不久,要等到日入时分闭市,还有不少时候。

既然此时主人在集市而不在府中,那南山此时去裴府也必然是扑个空,更没有说在府上等主人回来的道理。

南山道:“既然如此,某便晚些时候再去府上拜访罢。”

挑担大哥略撇了撇嘴,礼节性地同南山道了别,转头便挑着担子走了。

南山目送他背影离开,略略一想,转头便绕出归德坊,径直往定鼎门东大街集市去了。

一路上蝉鸣声依稀可闻,槐柳成阴,不起眼的榆树花缀在枝叶间似乎也要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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