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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3)

南山渴坏了,便在街边囫囵喝了一碗凉凉的杏酪对付,她喝完低了头正掏钱袋子,忽闻得街边有人嚷道:“裴家七郎今日又来卖菜啦!”

南山循声不慌不忙起身,将钱结在桌上,眼看着一帮子人往东边街市跑了。

伙计探出头来一瞧,竟同外地人南山解释道:“也是稀奇事情,这位官家郎君又不差钱,偏生不顾身份跑到这里卖菜,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倒是便宜了洛阳城的一些娘子们,买菜还能瞧见这么俊的郎君,可不开心么?听闻这裴七郎,脾气还好得很哩,就是不知为何还未娶亲,实在难猜呐!”

南山听他这样说,索性又坐了下来:“我还要喝一碗——”她顿了顿:“凉水就好了。”

这一碗寡然无味的凉水她喝得可是悠悠自在,直到日头往西歪了许多,她才施施然起身,心旷神怡地打了个哈欠,背上她的包袱,出了铺子往东边去。

已有贩子开始收摊,南山不急不忙往前走,最终在一个胭脂水粉摊前停了下来。

视线所及,是个正在收拾剩菜的一个青年男子。地上只剩了几根莴苣和几把菠薐菜,他一点也不舍得丢掉,发倒是拿了个布袋子将菜都收了进去。

南山看着他低头的模样似乎是愣了一愣,却是不明显。

她浅吸一口气,笑意吟吟地走到了那男子面前。那男子刚收拾好东西,甫向前看,便撞上了南山的目光。

南山觉得这一刻时间悠长,她抬了头正视他,脸上绽出一个笑来,声音在这热闹街市中听起来平平静静:“足下可是……裴家七郎?”

☆、【零二】要义

此时日头西下,闭市的八百下鼓声忽慢悠悠响了一声,还剩七百九十九下,催促着人们离开。

裴渠的青灰衣衫看起来毫不起眼,似已穿了许久却又不失清爽雅致,尽管和两筐菜溷了一整个下午,此时却也干干净净,半点尘土气也无。

南山见他迟迟不答,低下头再看他的手,那手当下正抓着一个布袋子,指节修长有力,指甲也修剪得圆润干净。

她傻乎乎地看得有些愣,闭市鼓声又响了一下,将她神智悉数拽回。

这才听得裴渠答道:“正是裴某,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南山于是仰起脸回道:“某是长安官媒衙门九品媒官南山,闻得郎君不在乎身家背景,只求一有缘人,故而前来想与郎君商议一番。”

裴渠神色温和疏淡,说不上排斥也谈不上欢迎,只道:“裴某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何时说过?是了,文人都爱揪字眼儿,哪怕心里是这个意思,只要没一字一句开口如此说过,便能不算是他说的。

一句话堵得南山不知说什么好。她原本伶俐的口舌今日发挥起作用来却总是不顺当,大约是离了长安地界,到了洛阳便水土不服了?

鼓声在两人话音话落间不断响起,像催命符似的讨厌,却成了南山转移话题的好理由。她道:“眼下将要闭市,郎君不如边走边谈?”

裴渠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故拎着那装了剩菜的布袋子,同南山一道往西走。路上尽是匆匆赶路的商贩,唯他二人走得悠闲。暮光将人影拖了老长,蝉鸣声委顿了下去,槐柳随风招摇,南山忽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她低头揉揉鼻子,道了句:“见谅。”

裴渠看了眼她侧脸,却又转回头,淡声问道:“南媒官这般年轻,如何会做媒官呢?”

“家中有亲戚便是做这个,我觉着好玩,便跟着做了。”她说得轻轻松松,姿态是十足的小孩口气,正符合她十七八岁的年纪,连称呼上也都随意了起来。

这年头想做媒官并不难,背景干净,有人引荐,背得下户婚,通得了人情,再有些其他小本事则更好。

媒官媒官,虽也和“官”字沾边儿,却并非正儿八经的官。哪怕朝廷开恩给了衙门,甚至还给赐了品级,但那品级也不过听着唬人,比起这些正经官家人来,一文不值。

裴渠注意到她说话间措辞语气的变化,微垂了眼帘又问:“爹娘也同意么?”

“爹娘已不在了,我如今同乳娘一起住,乳娘并无意见。”南山下意识地说完这些,才意识自己到对裴渠而言不过是刚见了面的陌生人,许多话并没有必要说得太明白。

她及时住了嘴,正要反问裴渠一些事时,裴渠却道:“南媒官从长安赶来,今晚打算在哪里落脚?”

说话间两人已拐进第三街,眼见着就要到归德坊。此时日头已隐去了小半张脸,闭坊的鼓声也响了起来,坊卒千篇一律地一下下敲着鼓,催促着路人赶紧回家。

南山又恢复了先前的生疏姿态,回道:“某在归德坊中寻一客栈住下便是,郎君赶紧回去罢,明日某再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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