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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32)

当年也有一个小孩子,费劲地掰开他的手指,拿走他手里抓着的一只菓子,然后瞪着眼睛当着他的面将菓子吃下去。

那时候他苦笑笑:“好吃到这地步吗?一个也不肯留给我?”

小孩子拼命点头,因为努力吞咽而涨红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他记不太清楚了。

那张脸,甚至声音,都模糊如同时隔许久的梦,混混沌沌,没有具象。

裴七郎此时十分头疼,他转过身去,想折回酒楼问个清楚,可才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步子。且不说她会不会当自己是癫病发作,若她当真承认自己便是他所找的那个人——

之后呢?相认吗?原本就不该存有交集,九年了,各安其命也是理所应当。

何况她还未必是。

虽这样努力阻止着自己,裴渠却还是走回了酒楼,见她还在堂间睡着,在“这样睡会着凉”和“就这样让她睡吧反正年纪轻轻不容易得病”中犹豫半天确定了前者之后,又在“背她回馆舍”和“喊醒她”之间纠结了半柱香的工夫,最终伸手拍了拍南山后背。

南山霍地坐正,警觉地四下看了看。

发现堂间只有裴渠后,南山懒懒支颐打了个哈欠,眼皮又快要耷拉下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这位选择困难的老师方才是经历了怎样一番思想斗争。

她单手仍旧撑着下巴,望着前方而不是裴渠,声音没精打采的:“老师要带我去馆舍么?”

“正是,这样睡会着凉。”裴渠强调了一下理由。

“不了罢。”这是南山第二回这样拒绝他,“学生随遇而安惯了,墙头上都能睡,就不浪费一晚上的住宿费了。这会儿都快半夜了啊,很亏的。”

她坐姿懒散,像喝醉酒一般垂着眼皮嘀嘀咕咕:“何况老师确认馆舍还有空屋子?据我所知这附近馆舍不过仅十九间屋,十八位娘子连同她们各自的婢女至少也要住掉十八间屋子,剩了一间老师难道要与我同住么?”

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自言自语得已有些迷糊:“我在胡说什么啊……”

刚作完自我反省,她忽地一头栽回了小案上。

喝酒了吗?可他未见她今日喝酒,何况她自称滴酒不沾的。

这时店家慌急慌忙跑了来:“哎呀,方才南媒官睡得迷迷糊糊,喊渴想喝凉饮,伙计脑子糊里糊涂地错将混了酒的凉饮给她了,这可怎么办好啊?”

凉饮里掺了酒,她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一六】口弈

店家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裴渠走到南山伏着的小案对面坐下,却见她双眉紧蹙,似是痛苦难忍,额头上更是沁出了薄薄一层汗,看着像在发热。

醉了也不当是如此,他抬头看一眼店家:“确实只是掺了酒的凉饮吗?”

店家忙点头:“正是才制出来的新凉饮,还、还未给客人尝过。”

“拿一盏给我。”

店家转头匆匆忙忙去拿了新凉饮过来,裴渠看看那琉璃盏中的液体,低头嗅了嗅,花香味与酒味混杂,花香竟是更胜一筹,若不细察,酒香几乎被淹没其中,按说掺的酒应不会太多。

他将酒盏依到唇边饮了一口,虽然酒不多,却也是能尝得出来。

他将一整盏饮尽也没觉得有何不适,然他这位可怜学生却喝成这副模样,看来“滴酒不沾”的确是句大实话。可既然碰也不能碰酒,且她感官又那么灵敏,怎会将这凉饮全喝下去呢?

裴渠思索间注意到她握紧的拳头,和鞋子一样,这拳头的尺寸也并不十分可观,骨节发白看得出很用力,喝醉酒会这样难受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犹豫了一番,裴渠将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拳头,随后学她掰开他的手指那样,将她的手心摊开来。可她的手才稍松,下一瞬四指便朝里紧紧按住了裴渠的指头,反将他的手指给包进了手心。

少女的手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软绵绵的触感,若非要形容,裴渠脑子里只跳出“硬邦邦”一词。他自认为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于是手上使了使力,又将她的手掰开一些,上身往前探去,借着堂间灯光,看清楚了她手心掌纹。

似乎很像,又很熟悉,但他依旧没有十足把握去断定。纵然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求证,可他却又偏偏不放弃任何一次确认的机会……

南山在酒楼堂间度过了难熬的一晚,因她这位老师丝毫不懂得照顾人,对她所承受的苦痛视而不见,只晓得坐在一旁等着她醒来。

晨曦照进来,南山动了动,想要撑起沉重的脑袋坐起来。咦?右手如何动弹不了?她迅速睁眼一瞄,却发现右手被握在另一只手里,她陡然醒过神,三下两下抽回手,并且顺利弄醒了睡在对面的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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