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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127)

梅聿之将文书收起来,淡淡问道:“吃早食了么?若是还没吃,便在府里吃了再走罢。”

“算了,这顿留到以后罢,我今日还赶着去忙别的事,就先走了。”

景峪起身要走,梅聿之又喊住他:“景兄,若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还麻烦书信告知。”

景峪叹口气:“诶,同僚不好当啊。罢了,念在我以后还等着去随国敲诈你的份上,我就姑且多浪费些笔墨罢。”他开了门又嘀咕了几句,大意是这秋雨越下越大,连个尽头都望不到。

送走了景峪,梅聿之去找阿植。她独自吃完了早食坐在炉子旁边,看到他来了,便抬了抬头,随口问道:“同僚走了?”

梅聿之在她对面坐下来,从食碟上拿了块点心吃,亦是随口回道:“迁调令到了。”

阿植低着头翻书,过了会儿才说:“我没问,你不必告诉我。”

“既然算是要紧的事,还是说一声的好。”他说得不急不忙。

阿植翻书的手停了一停,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之后,良久又问道:“你这么一走千里,梅府中的事就都管不到了。若是以后府里出了什么事,或是需要你在的时候,你又偏偏回不来……会懊恼么?泽越说得对,随国与京城相距万水千山,一来一去都要耗费不少时日,若是真的在意,或是……”

阿植嘴里被塞了一块点心。梅聿之无谓地吹了吹手指上粘着的点心屑,回道:“就算不去随国,也会被迁调到其他地方。反正都要走,走得更远一些,不过是百步与五十步的差别罢了。以前没有被所谓选择烦扰过,现今也不会,以后更不会。既然做决定的是自己,那么就算后悔懊恼,也都是自己的事。何况,懊恼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为已经发生过且无法挽回的事而难过,一点用处都没有。”

待阿植将那块点心咽了下去,他又接着说道:“你无非是觉得我做这个决定是被你牵连,你担心自己改变了我所谓的人生,觉得承不住这样的负担,便总想我会不会后悔。”

阿植像被戳穿心思一般埋着头,手搭在书页上动也不动。

说到底她还是懦弱的,这种心里总存着的为旁人着想的立场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梅聿之伸手替翻了一页书,说:“放宽心,下辈子我会讨回来的。”

阿植抬头道:“那下辈子你得记着我才行,我记性不大好,只能等着你来讨了。”

梅聿之轻笑出声,在这秋末冬初的寒冷时日里笑意却是暖和的。

这样的天气总是显得天光特别长,一天的时间都在或大或小的雨声里消耗了过去。阿植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偏头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已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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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梅聿之带着管仪留给他的案卷回了一趟御史台,陪着当晚值宿的景峪喝了些酒,夜有些深时,景峪喝醉了,他便拿了钥匙去后面的卷宗室。万年不变的灰尘味道浮在空气里似乎永远也散不去,他将带来的案卷放回了本属于它的那个位置,静悄悄地走了出去,锁上了卷宗室的门。

这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若是有人要追究,要翻案,自然会找到它。若是没有人再提孝明三年那一桩旧事,那便让它永远沉睡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卷宗室里罢。

管仪说的对,哪里有人可以周全所有事呢?退一步,所有的人都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

一路走回去,谯楼的更鼓声在身后不急不慢地响起,月色明朗,影子落在地上分外清晰。出了皇城,闻得幽幽竹箫声,萧瑟怅然,其中滋味怕也只有奏者才知晓。偶有犬吠声从巷子尽头传来,其后便是一片静寂,四下悄然。

尚有几间屋舍的小窗隐约亮着灯,或有轻咳,或是絮叨,或是沉默,皆是深夜之中的清醒人。然这毕竟少数,并非所有人都夜不能寐。万籁止息时,正是为人最孤独之处。

二十岁的人生,终于能够以自己的方式继续走下去,做出选择,最后付诸实施。许久之前也只是想想而已的事,如今都越发明朗起来。

他回到府里时,管事还没有睡。见他回来了,便悄悄同他道:“上回那个自尽的,他家里人都死了。街坊说昨日见到几个生人去了他家,晚上就发现他家老老小小三个人全死了。”

梅聿之轻叹一声,泽越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她如今发觉诡计败露,又要想其他法子吗?他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让管事先去休息,便径自往书房去了。

容夫人一向聪明,泽越私底下做的这些事,却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他犹豫了好些时候,写了一封书信,最后也没有落款,便装进了信封里。若是现在再不阻止泽越,想必以后阿植会有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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