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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17)

“小侄女——”曹允坐上马车,懒懒靠在角落里看着这一人一猫,忽笑道,“看来玲珑很是喜欢你呀。”

阿植看看怀里的肥猫,慢慢抬了头,煞有介事地问道:“‘玲珑’不是指娇小灵活……么……”难不成先生当时教错意思了?

曹允听了,笑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小侄女委实……”似是一时词穷,他倒有些窘迫,只道:“啊……我竟不知说什么了。”

阿植垮着脸,不晓得他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心里却只浮现了一个词——花枝乱颤。

曹允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

“别捏了!会流口水的!”阿植揉了揉自己的脸,痛死了。

曹允笑倒了。

阿植瞪了他一眼,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好笑的事情?!笑笑笑,每时每刻都笑,早晚笑抽筋!

曹允半眯着眼睡了,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似一只精贵的摆设。阿植仔细瞧瞧,那眉眼似乎同父亲有些像,可她不大记得父亲的模样了。父亲过世的时候她才五岁,刚刚到记事的年纪。隐约记得府里一团糟,像是要闹翻了天。

那时吴伯还在府里管事,父亲过世的时候他穿着黑色长袍,腰间系着宽幅白布腰带。那一丝不苟的样子,阿植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她在灵棚外跌倒了,满手都是血,坐在地上哭,忙得焦头烂额的吴伯走过来将她抱回房里哄她睡觉。阿植还记得他身上满是香火和纸钱的味道,干枯又呛人。

没由来地令人觉得难过。

她又想了想,顺道又想起花架子上枯掉的九重葛。从那年夏天开始,家里许多花花草草便都死了。后来吴伯跟着父亲去了,家里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日子便一日胜过一日地干枯了下去。

如同花架上的九重葛,干瘪的藤蔓贴在木头上,慢慢地烂掉。

后来一场一场的秋雨落下来,将花架子冲刷得干干净净。雁来站在木架子下对她说:“来年还可以再种新的。”

那时先生也才十二岁。

先生还曾说:“该是曹家的东西,我们要一样一样地拿回来。”

阿植听不大明白,先生后来再也没有提过。

外头有些冷风透过车窗帘子钻进来,阿植觉得冷,便将肥猫抱紧了些。忽地想到什么,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来,仔细瞧了瞧,血迹都已洗掉了。

肥猫忽地叫了一声,曹允睁了睁眼。

马车停了下来,原是已经到了。阿植跳下车,见到梅聿之在一旁看着她。她忙收起手里的手帕,重新抱起那只肥猫来。

好重!竟比裴小钱还要重!玲珑倏地一下跳到地上去了。好身手!花孔雀竟有这样一只神猫。阿植思量着,花孔雀有玲珑了,先生有裴小钱了,唯独自己什么都没有,改日定要捉一只小物来养一养。

曹允拿折扇敲了敲她的头:“小侄女——想什么心思呢?”

这只孔雀也忒嚣张了些罢,这个头岂是说敲就能敲的?!除了先生还没人敢敲过她呢!坏孔雀。阿植忿忿回头看了他一眼。

进了梅家宅子,曹允眯眼笑着,凑到她耳旁道:“小侄女,可别乱走,会被坏人抓走的哟。”

阿植没好气地回瞪了他一眼。

由是不同路,梅聿之领着曹允往东边走了。一个小厮则带着阿植慢腾腾往另一个方向去,也不吭声,到了地儿,小厮自个儿默默走了,留下阿植一人。阿植四周都瞧了瞧,这地方似是有些熟悉,以前的确是来过的。

这大约是梅方平的闺房,布置得很是简单,一点也不花哨。阿植忽地有些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想着到时候该说些什么。

菱格子窗下摆着一张红褐色小桌,上头放了一杯热茶,悠闲地冒着热气。旁边摆了一碟子牡丹糕,一个个长得很是好看。午时的日光透过纱笼窗纸漏下来,随风轻轻摆动着。阿植看了会儿,觉得无趣,便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正出神,便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阿植循声望去,看到梅方平从门口走了进来。不急不忙的,很是大家闺秀。

她站在一旁,忽有些不知所措。

梅方平浅笑了笑,走过来,忽地拉了她的手,笑意盈盈地唤道:“曹阿植。”

阿植许久没听得有人这样喊她的名字了,觉得有些别扭。梅方平那双手很是好看,白皙又纤长,指甲修得一丝不苟,触感有些微凉。她缩了缩手,不知如何回应,梅方平便道:“坐罢。”

阿植这才坐下来,姿势很是拘谨。平日里果然是散漫惯了,大家闺秀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真是枉费了先生一番心血。阿植心下叹了叹,却听得梅方平道:“原先我还不知道,后来聿之同我说,那日被撞倒的是你。我想着我们许多年没见了,便邀你过来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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