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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29)

阿植忽地打了个寒战,四月初的夜晚,到底还是有些凉啊。

他倏地放下帘子,在软榻外侧躺下睡了。阿植朝里侧再窝了窝,脸都要贴着车内壁了,闻着一股木头味道,很是不舒服。许是白天睡多了,阿植精神得很,半天也没睡着。她忽地躺平了,看着车厢顶部发呆。

也不知先生睡了没有。裴小钱总是半夜爬起来折腾人,先生真命苦。她正想着,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刚好瞧见躺在外侧的梅聿之。他安静平卧着,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阿植将后背贴着车内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自己小时候真的同他吵过?甚至打过架?她想了想,却觉得眼前是一片迷茫的水雾,什么都看不清。

也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阿植便渐渐睡了过去。第二日清早,她迷迷糊糊觉得被子很暖和,便又蹭了蹭,将头往里又埋了埋,继续睡。

她尚在愉悦地同周公喝着茶,觉得耳畔有丝丝暖意,便伸手去抓了抓,猛地听到耳旁有人说道:“曹小姐想睡到何时呢?”

阿植模模糊糊支吾了一声,继续闷头睡。

忽听得头顶有人咳了咳,阿植便有些费力地撑开了眼皮,懒懒看了一眼,又合上继续睡了。

梅聿之轻笑了一声,胸膛有些微起伏。阿植忽觉得不对劲,惊叫了一声。她盯着梅聿之的眼睛看了两眼,又惊觉脖子底下枕着别人的胳膊,她、她、她竟然睡在梅聿之怀里?!阿植吓得一下子坐起来,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就蒙头爬起来,迅速逃出了马车。

车队正停在原地休息,有伙夫在煮东西,阿植四下奔窜,听得曹允喊了她一声,一下子不知所措,就这么背对着他站着。然转瞬,她就被人扳着转过了身,曹允揉了揉她脑袋,笑得十分愉悦。

“小侄女,起得真是……早呀。”

阿植神色略微窘迫,说道:“叔叔……”

曹允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线了,然却对这新称呼很是受用,又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真是乖巧呀。”

“我能坐到后头的马车里去么?”阿植拧眉哀求道。

果真是为了求人连嘴巴都变甜了,曹允低头看着她,捏捏她脸颊,说道:“说我是孔雀的时候可没这么乖哦。”

阿植颓了脸:“以后再也不这么喊了。”

曹允一挑眉,正要开口,却见得梅聿之只着一身中衣走了过来。

梅聿之神色淡淡,看着阿植怀里抱着的一团衣服却又皱了皱眉,浅声道:“曹小姐可否将衣服还给在下?”

曹允看着一脸惊诧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侄女,笑得很是暧昧,说道:“不是自小就认得了么?现在还称呼曹小姐未免太生分了些罢。”

阿植回过神,立即将怀里的衣服抛了出去,自个儿闷头往后头马车的方向跑了。

——*——*——*——*——

此后十来天,阿植一个人窝在后面马车里乐得自在,虽然与货物为伍,却因只有她一人而无比愉悦。她躺在软榻上,将脚丫子搁在对面的箱子上,悠然自得地翻话本子看。马车已出了凛州城,大约再过两个月,就能到随国了。

四月树木繁茂,蓊蓊郁郁,越往南走,便可得见大片大片阔叶,层层叠叠,压在路旁几能蔽日。阿植头一次见到这样高大繁密的树木,便干脆坐在外头陪着车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此次车队尽挑了小路走,人文虽是没怎么见识到,乱七八糟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阿植倒是见了不少。她备了个小本儿,将一路见闻记了下来,旁边还潦草画上小图样,心想着如今自己也是出过远门的人了。若是拿给先生看,先生总该承认自己才疏学浅了罢。

日子过得甚慢,阿植都快将随身带的几个话本子背下来了,无趣得都快要自我了断之时,被告知,总算是到了随国境内。

阿植瞧见四处青畦绿亩,庄稼长得十分茂盛,一路上走来,却也见不到许多人。平日里常听闻随国十分富庶,每年都上贡不少宝贝给朝廷。说起来也算是奇怪,现今朝廷将实权死死抓在手里,一点也不肯丢给地方,而却给了这么个小封国如此大的权力,想来吊诡之处颇多。

随国之都叫庆州,却并不在随国中心,而在随国东南方向,直接临海。阿植不晓得海为何物,便问曹允。曹允笑了笑,说不过是比江水更阔大的水域罢了。

随国地势奇特,十分湿热,阿植没带什么夏季穿的衣物,便天天套着一件破衫,十分狼狈。他们在驿馆稍作歇息,便又上了路。到庆州地界时,阿植觉得自己就像从腌菜缸里头捞出来的咸菜一样,自己都不忍心闻身上的味道。

她一个人坐在后头的货车里,闷声嘀咕着在纸上画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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