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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73)

他看着有些愣神的阿植,食指指节轻叩了叩桌面,意味深长道:“我想这个某些人,你便是其中之一。”

阿植仍是没回过神来,然她却忽地想明白一件事。先生娶妻本可以直接入赘梅家,或是住在曹府。可他执意要离府、执意要自立门户,这摆明了就是划清同曹家的关联。

亦是说,她的先生,已不再是她的先生。先生与曹府,已经无甚关联了。

陈树坐在对面忽地轻叹了一声:“若真是如此,裴雁来还真是忠于旧主。”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慨叹道:“真是想不明白啊,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得执着于过去的事。”

阿植低头默默喝着水。

“我看你不必回津州了,反正也没什么省心的事。”他站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玩,若是无趣便去帮忙描一描花样,多学些东西总是没有错的。”

阿植已经习惯了他的絮叨,直到陈树离开了偏厅,她才偏过头去,看了看外头。

若先生真要孤注一掷,毁掉当年陷害父亲的罪魁祸首,亦要与梅家同归于尽的话,那她又能做什么呢?先生已然彻底划清了他与曹家的关系,她曹阿植连共负一轭的立场都没有。

可她不想任由事情这样下去。陷害父亲的那些人固然该死,可非要用这么惨烈的办法?

她蹙蹙眉站了起来,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真是好天气呀,初春慢慢就要到了。

——*——*——*——*——

阿植当真是安分守己地窝在湘堂里学女工练字,有时又跟在金叔后头学学做账。金叔说她有点小聪明,用在正道上,学起东西来倒是上手颇快。

然而渐渐地,阿植从金叔那里觉察出一些不对劲来。他这人纵然口无遮拦,说起话来好似不过脑子,但一旦涉及湘堂的过去,就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阿植觉得自己这般不灵光的人都觉得湘堂有问题,更不必说陈树了,他怎么就确定这湘堂以前是他家的呢?!加之金叔此人又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看上去本是个糊涂人,做起账来一点都不含糊,瞧着比谁都精明。

春天就这么不急不忙地来了,虽还有着料峭寒意,园子里的柳树已悄悄抽了芽。然就在这越来越暖和的日子里,阿植再一次病倒了。

她想着再过些日子先生便要成亲了,还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哪料陈树却说:“你回去做什么?你回去了裴雁来还能高兴不成?我看还是算了,反正他都不打算让你参与到这件事里去,你这么一走了之反倒是顺了他的心意,别回去了。”

阿植被裹得像只团子,窝在藤椅里晒太阳。她不觉得暖和,也不想这天气暖和起来。反倒一直这么冷着、冷着……才契合她的心意。

这日陈树也恰好没事,正在院子里看账册,偏头瞧见她这个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低下头复看了会儿账册,又道:“姚小姐说过两日要来看你,你可别又这么病怏怏的,得赶紧好起来,否则她又要说我怠慢你了。”

阿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墙上那一排地锦上——都从墙外爬到墙里了。

她又看看陈树手里的账册,抽出一只手来揉揉鼻子,看着石桌上那一摞说道:“最后一本薄册子是我做的。”

陈树早听闻金叔让这倒霉孩子学着做账了,没想到还真上手了。他也学着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还是依着原先的顺序一本本看着,末了,才拿起那一本薄薄的册子。

是府里的零碎开支,钱银不多,却也十分琐碎,一笔一笔记得很是清楚。看来这段时日没少练字,一列一列很是齐整。

阿植咽咽口水,竟有些紧张一般问道:“可还过得去?”

陈树清了清嗓子,却又摆出一副无谓的姿态来:“若是给你去了线格子,你一样能写得歪歪扭扭。”

阿植脸色倏变了变。以前先生也总是嫌弃她写字东倒西歪没个齐整,可归根究底,不还是因为西院里那块大青石板的错么?

她想起一些事,难免心里喟叹了一声,偏头看看墙院,哑着声音慢慢说了一句:“我尽力了呢。”

陈树晓得她这是被打击了,也不忍心再多说,便抱着账册走了过去。

头顶的一片光忽地被遮住了,阿植觉得更冷。冷些好,冷起来人都不想说话,慢慢就没知觉了,所以也不会因这世上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心烦意乱。

她脑袋里像搁着一把锈锁,慢慢地就磨出来一滩锈水。

陈树低了头,倏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叹了口气,却又什么都没说,直起身往走廊那边去了。

阿植别过头看着他越走越远,心下却茫然了起来。陈树近来对她很好,却一点缘由与征兆都没有,他好像晓得了什么事,却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不光如此,就连金叔也对她有些客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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