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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58)

她重重坐回到卧榻上,发出砰的一声,凭栏忙从外面跑进来,低声问道:“大郎?”

“无事。”这两字吐出,平平稳稳的,半丝颤抖也无,柏冉仿佛被自己镇定的声音安抚了,剧烈的心跳,对死亡、对失败的恐惧一下子都消失。她咽了咽口水,慌什么,慌什么,慌有什么用?

柏冉合上眼,稚气未退的面庞惨白惨白,她怕死,但光怕是没有用的。帐外有一人影,多时未动了,柏冉深邃的眸光朝那处瞟过一眼,深深吸了口气,起身高声道:“请谢将军、蒙将军、陈驸马来此,我要与他们一起,去游说将军迎战。”

自然是说不动赵将军的。

翌日夜,襄武将军亲卫忽入主帐,活擒将军。

怎么也想不到,柏冉居然策反了亲卫。赵将军被按在地上,柏冉手中的剑架在他的颈边,这回,她总算把那坏的冒水的模样摆到脸上了。

“收买将领多难?收买几个士兵就容易多了。”柏冉笑着道,“我要的不过是你的命,又非三军统帅之位,做什么非要将几位将军拉拢过来?”她这半年在各将领间走动不过掩人耳目罢了,正旦赠酒共饮的那几位中将,正是掌管亲卫的,对赵将军忠心耿耿,可惜,她多往来了几回,终是让他生疑,疏远了开去,总算是给了她可乘之隙。

“你欲如何?”到了这时节,赵将军仍旧骨气铮铮,柏冉颇是敬畏,可惜,你我二人,只能活一个,那自然就是,你去死——

“也没什么,就是要借你的头颅用上一用。”柏冉目光淡然,手中的纯钧剑锋利无比,听了听帐外动静,在陈驸马等人领着其他高级将领冲入帐中之时,柏冉手中剑正割破赵将军的颈动脉,血溅三尺。

柏冉淡定的接过仆从递上的手巾擦了擦手,对被眼前可怕情形惊得定住的众人眼皮都未抬一下,说道:“将他的头,割下来。”那语气,仿佛说明日又是个晴天。

京师,昭阳宫中。

皇帝横躺在榻上,呼吸不畅,死死拉住临淄侯的手腕,一字一句,吐得清晰:“朕、朕欲以襄城公主下嫁卿家,为世孙之妻,卿应否?”

临淄侯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然而皇帝都快死了,一下子就拒绝,作为皇帝钦点的顾命大臣,周围宗亲大臣都看着,拒绝的话,怎么都无法轻易说出。

襄城与东宫就在龙榻边上,姐弟二人早已泪流满面,她全没想到刚说完了朝廷之事,将太子托付给了临淄侯,父皇竟然要将她说与柏氏,与临淄侯一般,这时是不能说否的,且,她心中也很是愿意。但她要的,并非以这种方式得来。

皇帝看出临淄侯迟疑,再接再厉:“卿试做吾老友,今大限将至,所不、不放心者,唯一双儿女,”皇帝咽了口气,再言:“友以孤儿孤女托君,请君万勿推辞。”必要他毫无怨怼的答应。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临淄侯双目挤出泪来,在宗亲与大臣的目光之下,郑重点头。

皇帝轻笑道:“善,都下去吧,朕要安置了。”

众人退下,等了两日都没等到丧钟敲响,皇帝又苟延残喘了好几天。临淄侯青筋暴起,皇帝都是奸诈的,再仁善都不乏精明,柏氏就这么被拉到太子船上了,还上了双重保险。

临淄侯扶额,虽则,阿冉离京前,他们祖孙就有过交谈,择太子而辅之,总好过赵王残暴。现下皇帝也给出了诚意,说来他并不亏,却仍是免不了被算计的不爽。

还有襄城公主,如何与阿冉说这事?临淄侯越发头大,襄城,襄城,他念了两句,倒不怕旁的,皇室公主又如何,嫁入世家就得照世家的规矩来,他忧得是柏冉不高兴,和她爹似的,甩袖子不干。

临淄侯对柏原那基佬很有阴影。

再有,他原先存着让柏冉先留一脉骨肉的想法,不是正好出京了么?回来时让阿冉以游学为名,隐三年五载,养下个孩子来,做外室子纳入族谱,虽说名分上差点,却到底是留着他的血脉。

这想法并非一两日了,先前是恐柏冉不答应(柏冉:怎么可能答应,阿翁你越老越天真了),便想徐徐图之。被皇帝一搅合,这下好了,孙媳妇都定了,司马氏大多彪悍,公主岂能容有外室子?说出去也不好听。

还有圆房。司马氏各位公主的事迹史上比比都是,养面首造反实在算不得什么,最嚣张的公主直接带甲士捅死了驸马全家,然后连夜逃到封地依旧逍遥快活。阿冉要不跟公主圆房,后果会如何?

临淄侯开始牙痒痒的恨柏原。阿冉是个好孩子,不怪她,谢氏教孩子教得好,有功,公主还没嫁过来,暂只是隐患,最讨厌的就是柏原!!!临淄侯大笔一挥,去信一封,又把儿子狠骂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