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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98)

阿蒙再看襄城,见没反对,方下去了。

屋子里便只余了二人。

襄城坐得远,也没有想理人的样子,柏冉无奈,自己凑上去,还好,襄城也没躲开,只是抬了抬眼睑,未带好恶的看了她一眼。

肯看她就好。柏冉也提心吊胆的,生怕说错了个字,戳到襄城的泪点,什么都不说,又恐远了。

吱唔了半日,方道:“殿下……”才出口,阿蒙回来了。

柏冉便又缩了回去,接过冰,令阿蒙退下。

屋子里静得让人发慌,柏冉自己在脸上没什么技巧地胡乱蹭了两下,又想到自己疼,襄城的手应当也疼,就想看一看,刚一碰到襄城的手背,襄城就把手缩走了,眼色不善的看她。

柏冉气弱,低声嗫嚅道:“我就想看看,打疼了吧?”

襄城怪异地看她。柏冉叹了一气,缓缓道:“这回是我的过错,我不当骗你,你打我,是应该的。”

襄城闻言冷笑:“你倒有原则。”

柏冉满是愧意的垂首,低声道:“要打要骂都由你,只别离了我去。”人的感情多是处出来的,襄城对她有好感,现在这些好感都被蒙蔽起来了,若是这就走了,想要见上一面都难,没有相处,襄城对她,怕是就只剩厌恶了。

襄城已不愿去猜她的心思了,只轻蔑地扫了眼她:“正是,我若住去了公主府,离开你监视,你怎么放心?”

柏冉没有半点脾气,轻声轻语的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离我远罢了。你不知道,家里……”顿了一下,苦笑,“此事不是什么可为人称道的,我自四岁后便没见过阿爹,阿翁……他近两年没去封地,却回了琅琊老家,怕是相看了不少旁支小郎君……”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很多,四岁后就没见过父亲,自然而然的便令人以为她不为柏原所喜,柏赞之看了很多小郎君,也很易被理解为他在物色人选取代柏冉。再加上柏冉弱弱的语气,已经脸上那个透着疲惫的苦笑,显得她孤身一人,十分可怜。

襄城眼波微动,仍未答话。

柏冉看了看她,叹息:“说这些做什么呢?你怕是一丝也不乐听罢?你现在看我怎么都不是好人,做什么都是居心叵测,我也不敢说我多良善,但我敢指天发誓的说一句,我对你,至少没想过求取什么利益。你且细想,过去,我可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

襄城微动的眼波略略有了点神,不多一会儿,又归于平静。

柏冉有些难过的低了下头,本也没想过今日就能相亲相爱,只是当这样冷漠的襄城当真在她眼前,心中却是疼到无力,她低落道:“目下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再多言也不过徒惹你生厌罢了。我只愿生活起居,一应如旧,余者,你做主。”

她语气很缓,但襄城知道,不管多缓多示弱,最后那一句并非商议而是决断,她的眼底显出一丝讽刺与厌恶。

柏冉看到了,也只能做看不到。她不能什么都不做,让襄城搬去公主府,驸马与公主半年不见都是有的。维持现状,至少每晚都能见上面,其他的,她信襄城有眼睛,会看,有心,会体会。女孩多是心软,襄城亦是,她们处得久了,她自然知道,襄城内心多软和,她确信,必有一日能打动她。

手里的冰袋都化了,满手湿哒哒的,没有人说话,室中便装满了尴尬与难言的躁意。柏冉起身:“你且歇着,我去外面走走。”

说罢默了一默,见襄城无话可说,敛袖施了一礼,便黯然的离去。

柏冉走了,还带上了门。襄城挺直的脊背弯了,强自维持的尊严与冷漠皆化为乌有,哭也哭过了,打也打过了,她对付不了柏冉,只能照她说的做。

揣着心头尖锐的痛意接受了现实,襄城觉得自己已无法自处。她也不认为柏冉是她的驸马,更不以为她是柏冉的妻子了,她们之间的维系,再也没有半点温暖的成分。

掌心仍余着疼,柏冉的脸,只怕会更痛,襄城记得当时,一掌下去,柏冉的嘴角都打破了。任谁,被如此轻薄,都不会有好脸色!襄城捏紧了手,指尖刻着掌心,留下几道深刻的指甲印。

要是再不懂柏冉对她的心思,她便白活了这些年了!

襄城有一姑母,封号新安,武帝时便被打发到了封地,到先帝都没让她回来。先帝多仁慈的人,都看不惯新安大长公主,可见这位大长公主的功力。襄城的这位姑母,不弄权,但爱养小白脸,不止养男的,女的她也喜欢,据闻,公主身旁的婢女,多被染指。新安驸马的帽子,红的绿的刷了一层又一层,绚烂的很,武帝还不让和离,这样的女儿,若是和离了,恐怕再也嫁不出去。新安驸马早年就郁郁而终,哪个男人受得了?驸马殁时,大长公主正与数名美婢厮混,闻得消息,眉头都没抖一下,继续厮混,仿佛死的不是丈夫,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