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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88)

流年咬牙,平复好情绪,在地上深深埋头:“还好主子没事,不然流年无颜苟活。”

说完又抬头,拿眼横了横床上赤身裸体的华容。

“说吧。”韩朗见状发话,拿被子替华容遮羞,手指却留在他腰间打绕:“华总受现在和我一国。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主子,流年才从北疆回转。潘元帅托我回话,只要那里战况稍平,他立刻便会回京,听主子调遣。”

“调遣什么?”韩朗闻言抚了抚掌:“我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要和自己亲生大哥来争权夺利么。”

“王爷并不怕死。可是王爷的生死,却还轮不到别人来定夺。”

地上流年的这句话说得贴心贴肺。

“还有,潘元帅还有一句,说是看动向,大公子怕是要反。”

“何以见得?”

“王爷的本意,是要大公子接替王爷,辅佐圣上。如果大公子没有反意,肯顺着王爷的意思,那他又何必非要取王爷的性命?”

“那又如何?”韩朗冷笑,将掌心抚了又抚:“一杯鸩酒断情绝义。我余生有限,管不了也不想再管。”

“王爷说的可是身上的毒?”在床上一直沉默的华容这时突然发话:“王爷中毒已经很久了吧?本来的确已经时日无多,可是现在情况有变。”

这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沉默,流云流年韩朗,六只眼睛齐刷刷看住了他。

华容立刻讪笑:“我的意思不是我会解毒。而是……而是上次换了血,王爷身子里面毒性也减了些,虽然没解,但是现下性命无忧。”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多祸害人间些时日?”韩朗闻言眨眼,伸了个懒腰:“能真心辅佐圣上的人选还没找到,咱们华总受的哥哥还没自由。咱还有价值,所以老天便多留我些时日,好将我榨干抹尽。”

这话说得竟是有些荒凉,屋里三人低头,一时无语。

“天快亮了。”那厢韩朗又打个哈欠:“睡觉!有梦且梦有欢且欢。流年,你去找你老子。我这里有封信,你交给他。”

天快亮了。

皇帝在悠哉殿内坐着,还是老姿势,抱腿,头枕在膝盖。

这一夜无眠,他睁着眼,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回想旧事。

一桩并不久远的旧事,从前他不是想不起,而是不愿想。

那一年他十一岁,还差三天就满十二。

从小他就怕黑,长大后更是如此,总是出尽百宝留韩朗在宫里过夜,不断抱怨:“以前方师傅都陪我的,我记性不好,他便顺着我,晚上留下来陪我温书。”

提到方以沉韩朗一般就会心软,这夜也不例外,留在了宫内。

结果是夜宫中大乱,御林军副统领居然乘夜造反,领人杀入当时他住的署阁殿。

事后他才知道,圣上当时已拟好草旨,废太子立他为储,韩焉大势已去,所以铤而走险,走了这步险棋。

副统领姓方,当时是抱了必死之心,进得殿来,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一共二十一位大内高手,将署阁殿杀成了人间炼狱。

他永远记得,韩朗是如何带他藏在殿内暗阁,外面的宫女太监是如何一个个被杀,血漫过桌椅,漫过地上青砖纹路,一直一直流淌到他藏身之处。

开始时韩朗是蒙着他嘴巴,到后来干脆蒙住了他眼。

只要他们不被发现,拖到外头来人平乱那刻,那么就会平安无事。

可是他看见了。

透过韩朗的指缝,他看见有人一剑刺进了锦绣的眼窝,长剑拔出来时,上面还沾着锦绣乌黑的眼珠。

那是最最喜欢的宫女,从小就陪着他长大,声音很糯很甜,几乎天天哼曲哄他入睡。

他尿湿了裤子,看着那人将锦绣的眼珠从剑上抹下,一脚踩爆,终于不可遏制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这一声,便差点断送了韩朗的性命。

他清楚记得,当时外头援兵已到,方副统领最后一搏,也不拉开暗阁的木门,一剑便刺了进来。

暗阁里非常狭窄,韩朗背贴木门抱着他,无处闪躲,那一剑就直挺挺刺进他后背,刺穿了他胸膛。

剑势还要往前,眼见就要刺进他额头。

他抓狂,张了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声。

就这么沉默着,他看见韩朗伸出右手握住了剑身,剑槽里流着韩朗胸膛和掌心的热血,顺着剑尖,一滴滴落进了他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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