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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难为(24)

白光听得糊里糊涂,大概明白是狐狸精在取笑书生无情,她看胡纯,贬低她说:“看看,你真该多读点儿书了。”

胡纯不理她,只怔怔看着娇茸,嘴里含含混混地念着:“逍遥勤修炼,欢喜自生神,逍遥勤修炼,欢喜自生神……”

炬峰一惊,道:“不好!我忘记狐狸天生惑人,幻术相通,修为低者遇见修为高者施术,比其他人更容易被迷惑沉沦。”

这时娇茸含笑直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问道:“三位瞧得可尽兴?”

炬峰和白光都没出声,这要怎么回答啊?

突然周围就起了雾,还有奇怪的香味,白光觉得呛,用袖子使劲扇,等雾气散开一些,她骇然发现胡纯不见了。

“老八,老八!”她喊了两声,发现娇茸也不见了,她顿时急哭,拉着旁边的炬峰,连连哭诉,“不好了!大狐狸精抓走了小狐狸精,会不会把老八吸干了啊?”

炬峰无语地看她,开口的时候掩饰不住对她智商的嫌弃,“她又不是个男的,怎么被吸干?而且就胡纯那点儿修为,人家恐怕也不屑一吸。”

“那现在怎么办?”白光听炬峰这么说,就不哭了,只是焦急地问,顺便拉着炬峰的手不松开。

“你去珈冥山,找雍唯来对付狐狸精。”炬峰心安神定地说。

“你搞不定吗?”白光对他有些失望,而且也害怕面对雍唯。

炬峰动了动嘴唇,差点被她气死,使劲一收胳膊,挣脱她的掌握,“你是打算让胡纯一直在外面飘着,不回珈冥山了是么?”他瞪了白光一眼。

“哦——”白光恍然大悟,随即又踌躇了,“神主不是被老八气走的吗,能来吗?”

“你说得严重点嘛!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说不定他正端着架子心急火燎地等胡纯回去道歉呢。快走,我送你去。”炬峰也不想和她多说,一个口诀,送她到了珈冥山下。

胡纯陷入雾中,闻着那股香味,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仿佛慢慢飘荡起来,既不在水里,也不在风里,是一片她无法分辨的混沌。

她看见了她自己,在雾中隐约露出的清晰一块,她是只白白的狐狸,眼睛笑着,嘴巴也笑着,在山里无忧无虑地跑。她也看见了阿红一家,阿红给她叼来了一只烧鸡……

“你的心里……为什么有如此多的悲哀和愤怒……”娇茸的声音忽远忽近,时大时小,像问她,又像自言自语。

胡纯又看见了来云追杀她的一幕,她无助,害怕,带着青牙连滚带爬,渐渐绝望了,她窜进一个山洞,山洞里有一个人……雾气再次遮蔽了这一幕,她又糊涂起来,想不起遇见的那个人是谁。

然后的画面就更凌乱了,没有了情节,各种各样的白眼,天妃的,玲乔的,琇乔的,仙侍们的……她们像走马灯一样出现,特别高大,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消失了,出现了下一位……

还有声音,俗艳的土狐狸……上不得台面的地狐……你为什么糟蹋自己……你为什么看上她……

突然有一个声音夹杂在她们中间,借助他的力量……借助强大的力量……你可以的,你可以达成那个可能……

胡纯觉得头疼,烦躁地捂住耳朵。

可是娇茸的声音却能穿透一切阻挡,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小狐狸,你受苦了。”

雾气瞬间散了,声音也顿时寂静下去,胡纯的心也一敞,再没刚才的烦躁。

她忽而又在一片柳林里,是春天的柳树,绿得那么嫩,柔软的枝条随风摆动,树林像一团清新的烟霭,置身其中,仿佛能感受春天的勃勃生机。心情顿时好了,人舒服得飘飘欲仙。

“我们地狐,相比天狐,的确低劣了许多。”娇茸的声音在半空中传来,胡纯抬头看,只有春天的明媚阳光,哪有她的影子。“可老天爷也有公平的一面,我们有卑弱的不足,就会有强悍的天赋。或许仙魔六道对我们的能力不以为然,甚至斥为媚术邪道,可这难道不是上苍给我们的恩赐?我们天生可以借助他人的修为,增进自己的功力,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会不受任何人的胁迫,不会被任何人欺凌如丧家之犬。”她说到后面,竟也有了怒意,仿佛触动了她心底的伤处。

胡纯被她鼓舞了,心底渐渐产生了某种澎湃的情绪。她想变得强大,变得不把玲乔琇乔来云天妃等等放在眼里,甚至她想如她们凌虐她一样,把一切的屈辱报复给她们。

“你虽幻身为人,可对于地狐的奥妙天赋并不懂得。你与我相遇,便是天意,记住我对你的恩惠,记住。”娇茸说完,声音便消失了。

胡纯正想听她说下去,却突然静默了,她皱眉喊:“娇茸——”

身后有脚步声,她欣喜转身,顿时愣住了。

“神主?你怎么来了?”

雍唯一身黑衣,像停留在春柳林中的一片乌云,可他并不令人阴郁,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高高的玉冠,白净的脸庞,五官精巧得再没有改进的余地,他穿着黑色的羽衣,衣袂袖口无风自动,潇洒孤洁,美冠神魔。

胡纯正痴痴看他,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猛然间,好像什么东西重重从后背撞了她一下,她一个趔趄前扑,险些摔倒。她的身子再不由她自己了,像有谁牵动着她,操控着她。

“雍唯……”她听见自己缠绵的声音,低如叹息,婉似吟哦。

连声音都被控制了。

又起了雾,柳林不见了,转瞬间,她和雍唯在一间极其精致的房间中……巨大的拔步床上挂着嫣红的帷幕,轻盈如蝉翼的帷幕因为雍唯的动作而摇摆不歇,她的感觉很奇怪,痛苦到极致,却又快慰到绝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她的身体也起了强烈的反应,她脑子浑浊起来,用力扯住飘动的床帷,像要把它扯得稀碎。

她觉得四周黑下来,无一丝光线,没有时间的概念。

突然一切又极度灿烂,刚才令她晕厥的感觉又来了,周围再次有了光,她坐在雍唯身上,像胭脂一样娇艳的丝绸是因为她的动作而晃动,她的身体更加奇怪了,像是某种法术,又像是对雍唯的献祭……

“妖邪之道!”雍唯突然冷漠地说。

她汲取到他喷发的滚烫,整个人如同掉入春天刚刚晒过的棉被,她勉强聚拢意识看身下的他,他明明没有说话。

一股冷风拂在她的身上,她正浑身滚热仿佛要蒸腾出水雾,被这样一激,颤抖得无法自抑,人顿时清醒了。她看见雍唯站在床边看她,脸色那么沉冷,胡纯一惊,她身下是谁?她低头去看,早已空无一物。

周围起了刺骨的冷风,吹散了所有迷雾,胡纯抵受不住这样的冷,扑跌下来,竟然没有倒在床上,而是摔在地上,她龇牙咧嘴,再看时哪有什么床,什么柳林,她衣着整齐,趴在竞城郊外的荒坡上,已是黑夜。

“原来你的心上人是他。”胡纯听见娇茸的声音,她身体的反应还在,虚弱地环视寻找娇茸所在,她站在不远处的高点,笑眯眯的,可是并没说话的样子。“你在幻境中欢好的人,便是你心里藏的人,虽然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胡纯有点儿明白了,娇茸还在用幻术与她交流,别人是听不到的。

炬峰白光和雍唯只冷漠地瞪着娇茸,一点都没察觉她与胡纯的对话。

“不是!他不是!”胡纯不会幻术传声,颤着嗓子反驳,可声音却娇媚得令她难堪,宛如幻境中的呼喊。

“老八,老八,你醒醒!你说什么呢?”白光跑过来,想拉她起来,可是没有成功,胡纯整个人都软瘫如泥了。白光吓了一跳,尖声道,“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浑身都湿透了!”

胡纯脸红不语,幻境中经历,还是成为永远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