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士从不祈求上帝的恩宠(2)+番外
也许是我获得的财富对于一个女性来说略显夸张,我的邻居们都以为我是个被有钱人包养的情妇,我同样为此感到高兴——起码不必特意编造什么职业来欺骗他们了。
谎话难免有被戳穿的一天。不是说所有谎言都注定被揭穿,而是为了保险起见,最好不要说谎。
我总是小心翼翼。
纵然赛蒙希恩斯和弗蕾拉希恩斯,还有这顶王冠,都很让我好奇,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探索,不能。
我小心地用小型煅烧枪将裂缝处的银烧熔,然后用小锤把他们重新锻炼成原本的形状。
一毫米,又一毫米……
在修复这项工作上,必须专心一意,不能分心,否则,轻则功亏一篑,重则完全损坏,无法修复。
我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若是平常,我一定不会逼着自己坐在工作台前赶工,但是弗蕾拉只给了我一天时间,我必须在今天将它修复完毕。
我很后悔接下这笔订单。
它与皇室相关,对我来说风险很高,时间也极其紧张,尽管报酬丰厚。
“啊!”我不禁叫出了声。
我力度过猛,不小心将皇冠的一角敲得凹了进去,裂缝也因此扩大了。
还真是一语成谶。
我分心了。
我望向家里的钟表,下午三点钟的钟声已经敲响。
时间要不够了。
不过时间也绰绰有余。
我说过的,修复物品的方式有很多,并不拘泥于一种。
我伸出右手,抚上王冠的裂痕,脑子里开始回忆银的构成式。只要如此将它们拆分,再这般重组。
随着我手指的移动,王冠的裂痕消失无踪,凹陷也重归平整。
这种修复方式,叫做炼金术。
☆、炼金术士
我曾经是个炼金术士。
炼金是科学,不是巫术。
我所掌握的技能,便是解构与重组。
镶金嵌银缀满珠玉宝石的奢侈品,不过是最简单最基础材料罢了。
我能轻松地背出这些拥有美丽的外表、象征着财富与权利的死物的构成式。
我只要以一定的方式修改它们的构成方式,就能够让它们回复如初,再无伤痕。只可惜没有科学能无中生有,炼金术也不能,所以我只能修复残件齐全的东西,把他们回复成原本的样子。
借助炼金术,我不仅可以修复,还可以创造。
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利用炼金术制造现有的雕刻煅烧技艺难以制造的物品。
这就是为什么某些炼金术士在那次充满着血腥味的清洗行动之后转行做了铁匠。
“炼金术的原理很简单,解构与重组。”
——《炼金术简史》
这很容易理解,但是炼金术这门科学并非那么容易精通,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基本元素的背诵就能让他们退却。而我也为了学习炼金术吃尽苦头。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炼金术士,需要熟练地记忆上万种常见物质的组成。
我的老师曾经用他那带着北方口音的英语教训我说,“你在炼金炼到一半的时候想不起构成式,再翻书还来得及?”然后那套十三册的精装丛书中最薄的那本——《炼金术入门(一)》就砸在了我的头上。
毕竟有七百五十六页,我的头肿了整整一个月。
记住这些构成式只是学习知识的开始,而实践阶段的训练更加辛苦劳累,我在没有掌握破坏化学键的诀窍时,一度饿着肚子练习到昏厥——我的老师告诉我,“在你成功之前,不会有饭吃的。”
他的北方口音使得这句恐吓有了法令一般的不容侵犯色彩。
我无路可选,只能硬着头皮不断练习,如果不能成为一个炼金术士,我将无法受到学会的庇护——我只能回到黑街出卖廉价的劳动力。
只有能熟练掌握炼金术知识,且能够熟练使用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炼金术士,得到炼金术士学会颁发的认证。
这就是为什么炼金术士作为曾经最受尊敬且报酬丰厚的工作,从业者却仍然寥寥无几的原因。
“虽然原理简单,但是炼金术却能够触及物质的本源,能从根本上改变物质的属性。”
——《了解炼金术》
我知道某些炼金术士通过改造木炭的结构制造出了昂贵的钻石。
没错,只要精通炼金术,就能轻易触碰到物质的本源,甚至进行修改或创造,从这个方面来讲,炼金术士应该是最接近上帝的人了。
太过接近上帝,究竟是福是祸?
接近上帝就容易触碰禁忌。
虽然学会明令禁止炼金术士触碰禁忌,且时常对触碰禁忌的炼金术士进行驱逐行动,但仍然会有人忍不住诱惑,就想亚当和他的妻子没能忍受蛇口中“智慧”的诱惑一样。
每个侥幸苟活的炼金术士一定都对那次可怕的清洗行动心有余悸。
帝国的女王越过了炼金术士学会,直接颁布了“清洗令”,一夜之间警卫和军队倾巢而出,几千支“督察队”在全国范围内抓捕“触碰禁忌的炼金术士”。
从学会的副会长到连入会资格都没能拿到的学徒,只要被督察队判定“触碰禁忌”,都被送上了火刑架。
没人深究督察队们是以何种准则判定一个炼金术士是否触犯禁忌的,更没人在乎那些被活活烧死的炼金术士究竟是否触碰了禁忌,无知的百姓只会群聚围观火刑和拍手叫好。
我侥幸地活了下来。
我每逃到一座城池,都会看看火刑刑场焚烧后的残基,任由风卷起滔天的烟尘将我笼罩。
我为死去的同仁感到惋惜。
我并不算得上惜命,但我肯定不会傻傻送命。
炼金术士的日子不会太平了,自此一劫,学会也名存实亡,剩下的炼金术士人人自危,为了保护自己,我该离人群远一点。
人类很可怕,你永远不会料到你那平日里友好热情的邻家夫妻竟然会在大清洗的时候偷偷投递匿名信举报,然后你那年迈的老师则会为了保护你而被活活烧死,那对夫妻则指着火堆告诉他们的小女儿,炼金术士都该死。
至于那个人……
我胸口一阵绞痛,我大概想得太多了。
痛觉逐渐消失,我摊开紧握的手,棉布睡衣的前襟满是褶皱。
我选择藏起我的过去,做个只在黑市出没的修复专家。
☆、赛蒙
真是好笑,我曾经拼了命想要逃出黑街,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匿迹于黑市。
我将王冠按时放在货架上,等待我的客人把它带走,并且支付剩余的一半报酬。
黑市的规矩,货款都用金子来结,按重量计算。
金子比货币好得多,若有一日改朝换代,金子总不至于贬值。
冒着危险藏匿在王城脚下做买卖,还不是因为安身立命衣食住行都离不开这金子,我这么想真俗。
不过就算想免俗,也得有弗蕾拉小姐这般的家世才行吧。
平常人都得从尘里来泥里滚,只为了活得更好一点,哪怕是从早餐的一条黑麦面包到两条,都值得俗下去。
等我攒够了钱,我就收拾行李滚蛋,躲得远远的,到乡下当个生活腐败嚣张跋扈草菅人命的乡下贵族。
躲得远远的,和一切都躲得远远的。
“做的不错。”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太久,以至于我根本没听到脚步声,来人开口我才反应过来。
定睛一看,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男性身材颀长,带着黑熊面具,有着金棕色的卷曲头发……
“又见面了。”他说。
他是赛蒙·希恩斯!
尽管他现在自信又骄傲,语气里是不羁和风流,浑身散发着男性独特的魅力——和上次见面大不相同。
我的心情岂止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胸口一阵绞痛,我皱着眉头,右手紧捂胸口。
可是还是要强忍住内心的波动,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