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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执行官(2)

“植物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齐先生断言,“花朵只是伪装,为了掩盖郑辰真正的死因。”

抬门板的两个男生愕然:“你觉得我们在撒谎?”

气氛陡然紧绷,宋隐立刻出面调停:“伤口的确离奇,但如果真要撒谎,反倒会编得更合理些。”

“小宋说得没错。我绝没有指控各位的意思,抱歉。”齐先生从善如流。

人长得帅,又够听话——宋隐又在心里默默地评价了一次,真香。

“电话和网络不通,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名为高良的男生极为焦虑:“现在原路返回,能在天亮前出山报警。”

“会不会太勉强?”宋隐指着自己的额头:“夜路危险,万一再坍方受伤怎么办?”

“可你看看那朵花,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我们?”任重也站到高良这边。

六男三女很快分成两派。高良、任重、陈杰和一位名叫林乐的女生决定连夜报警,余下的人则留下看守郑辰的遗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宋隐唯有尽量配合。

留守组与夜行组简单调剂了物资,宋隐将自己的强光手电交给林乐,目光却忽然定格在了她头上。

“你等等。”他仔细观察她的马尾辫,发根处有团淡红色物件,竟是一朵孩子手掌大小的花苞。

他问林乐:“你的发绳上原本就带朵花?”

“没啊。”禁不住校草的贴身观察,林乐红着脸去摸。

不可思议——宋隐看见她的手指穿过了花苞,如同穿过投影仪的幻象。

宋隐说了声“不好意思”,亲自上手,果然也什么都没摸到。

屋子里鸦雀无声,宋隐这才发现同学们神情惊恐,显然除他之外谁都看不见那朵花苞。

“……行了!”高良挡到林乐身前,对宋隐怒目而视:“就算你不想走,也不该拿这种事来吓人!”

宋隐当然委屈,却没有辩解。说服别人去相信看不见的东西是徒劳的,他做不到。

在气氛进一步恶化前,齐先生默默将宋隐拽到身后保护起来。

高良、任重、陈杰和林乐还是离开了砖屋,一转眼便融入了夜色中,无影无踪。

“现在怎么办?”杜珊擦了擦眼睛,向宋隐求助。

宋隐看向地上的遗体,压抑着情绪:“这里离篝火太近,先把小郑转移到隔壁茅棚去。我们关好门等天亮。”

说罢,他主动朝门板走去,齐先生也紧随其后,帮助他抬起遗体。

初冬时节,月色泛着鱼鳞似的银蓝。深山废村如同海底深渊,或许有些怪物正在暗处潜伏。

“真冷啊。”将遗体放置在茅棚里,宋隐呼出一口白汽,“今晚的篝火不能断。”

齐先生用手电晃了晃茅棚的角落:“这里有堆秸秆,省一省应该够用。”

这分明是个好消息,可宋隐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又想了想,突然明白不对劲的不是秸秆,而是齐先生——这个男人始终太过克制与镇定,这固然不是缺点,却也让他完全不像那款辛辣淡香的主人。

“那个……你信不信我?”宋隐忽然问。

“信。”齐先生绝无半点犹豫。

“我刚才的确看见林乐头上有朵摸不到的花。”宋隐轻叹一声,靠着棚柱:“如果不是头疼得厉害,我简直怀疑这是一场梦。”

“谁又能说不是呢。”齐先生答得颇为玄妙,“或许我们每一天都被幽禁在自己的梦里①。”说完,他拍了拍宋隐的肩膀:“回去吧,外面冷。”

宋隐没有动。尽管气氛和时机都不合适,可他觉得必需借着独处的机会说点什么。

“那个,我和你……”

“什么?”齐先生认真看向宋隐,月色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如天神下凡。

宋隐的心像是被撩拨了一记,冷不丁地摇曳起来。

他张了张嘴,可对话并没有继续。因为远处一串尖锐的警报陡然划破夜空。

噪音骤起,毫无防备的宋隐打了几个寒噤,额角的疼痛突然百倍放大,头晕目眩。

他踉跄了两步,所幸被齐先生及时架住,拥进怀里。伤口上的胀痛来去匆匆,短短几秒钟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警报声的源头是村外树林,可以确定来自高良的手机App。齐先生提议独自前去查看,可不待商量,宋隐已将唯一的电筒抢在了手中,两人一起朝湿雾弥漫的黑暗深处跑去。

宋隐对于这座废村一无所知,但他猜测这里想必拥有过辉煌的过往——纵横交错的街巷、高耸的塔楼有着中西合璧的诡异风格,甚至颇有些不俗的审美情趣。

几分钟后,他们顺利找到了警报的源头。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仍在不停尖叫的手机跌落在村口的泥地上。边上倒卧着两个人。

“等等!”宋隐一把拽住齐先生,又将手电光束投向树林。

林间满地都是腥红花朵,像一团团煮熟的章鱼触手。

“你……能看得见吗?”宋隐急需一些心理上的支持。

“看见了,和郑辰遗体上的一样。”齐先生很不乐观,“这些花包围了村子,我们出不去了。”

在这之后的沉默里,倒在地上的人忽然发出了一阵呻吟。尽管担心会有危险,可宋隐还是立刻上前查看。

还活着的人是高良。手电照亮了那朵开在他腿上的红花,像一只血淋淋的杜鹃鸟,霸占了他的大腿膝窝。

可高良毕竟还是幸运的——林乐马尾辫处的花苞已经绽放,花瓣带着白色瘢痕,正如喷溅而出的脑组织……

宋隐又是一阵晕眩,他用力压住太阳穴缓了一缓,然后听见齐先生正在说话。

“……找不到任重和陈杰。”

尽管同样担忧另两人,可继续留在户外会有危险。于是宋隐和齐先生分别带着重伤的高良和林乐的遗体,匆忙返回砖房。

前后不过几分钟,废村里竟腾起了一层浓雾。

万籁俱寂中,宋隐听见一种细雨般的沙沙声——尽管没有依据,但他觉得那是红花正在蔓延。

两个人迅速穿过村落,先将林乐的遗体安置在郑辰身旁,然后扶着高良回到砖房。

门一开,三道忐忑的目光迎上前来。

没时间仔细解释,宋隐让昏迷的高良俯卧在篝火旁,开始处理他腿弯里那朵狰狞红花。花朵被取下的瞬间,鲜血汩汩而出,瞬间洇湿了裤管。

“我带了急救包!”杜珊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个白色塑料盒。

宋隐接过急救包,看见盒盖上印着红十字以及“RMSD”四个黑色字母。他将盒盖打开,里面装满了英文包装的药品和敷料。

他很快就找到止血带并进行了简单处理,但高良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能做的都做了,宋隐定定神,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口干舌燥。

可他还来不及找水,就被留守在屋内的三人包围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疑惧和无助。

“你歇会儿,刚才的事我来解释。”齐先生将水瓶塞进宋隐怀里,开始代替他讲述发现高良和林乐的经过。

宋隐对于男人的体贴既诧异又感激。他抓紧时间喝了几口水,一抬头却发现大家的目光又粘了过来。

“你看看我们身上有没有花苞?”杜珊怯生生地问。

宋隐摇头。

杜珊长出一口气,神经刚刚放松下来,沮丧的情绪又开始满溢。

“我们只是出来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泪汪汪地看着宋隐,“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隐哑口无言。说实话,他也产生过类似的疑惑,可惜没有答案。

“对不起。”他为无能为力而道歉。

杜珊不再说话,任由眼泪一串串落下。

宋隐正准备安慰她,却听那个叫张勇的男生嗫嚅道:“这么说起来,当初提议来这里徒步的人……不就是宋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