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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45)

“箭矢上的毒怎么样?”季燕然问。

“回王爷,此毒虽能使人身体瞬间麻痹,但不致命。”军医道,“也是能解的,就是需要的时间长一些,约莫十天吧。”

季燕然点头:“辛苦了。”

战事还未开始,就先伤了数十名士兵,还是因为这种一言难尽的理由,季燕然也颇为头疼。虽说这种事应当只是偶然,不过他还是派了一队人马先行探路,将行军路线全部检查一遍后,大军方能通行。

如此,便又比原计划多耽搁了几天,不过倒也无妨,因为现在几乎每一位牧民都知道了,所谓灵神与仙国都是骗子,信不得,进了那荒草沙丘,神灵的庇护是没有了,只剩天天坐着磨石头的命。派出去的鬼面人,也再得不到神使的尊贵待遇,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荒草沙丘内,毫猛登上高台,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冷漠道:“看来你我的军队,就只有这些人了。”

第88章 夜探迷阵

夜狼巫族与红鸦教联手之后, 邪教便如同瘟疫一般在西北蔓延开来, 现如今黑压压站在薄雾中的信徒,粗略观去, 竟也有数万人之多。难怪十三部族会如临大敌, 按照这个趋势, 倘若再不出手干涉,只怕真的会被毫猛与凫徯悄无声息建起一个王国。

邪教的可怖之处, 其实绝大多数都在于对人心的蛊惑, 一旦“灵神”与“仙国”的谣言被破除,虚构的宏伟广厦也就坍塌了九成。大势已去, 再加上越来越逼近荒草沙丘的联盟军队——人数是夜狼巫族的五倍之多, 胜负似乎毫无悬念。

毫猛问道:“倘若巨石阵被攻破呢?对方可是有轰天火炮的。”

“大梁共有十八座轰天火炮, 现皆分布于东南一带的海岛边境,距离西北迢迢路远。”凫徯道,“况且轰天火炮体型巨大,一座便重达数吨, 大漠砂砾松软, 哪怕他们赶制出了新的, 想运送过来也绝非易事。”

毫猛道:“事情总有万一。”

“没有万一。”凫徯道,“巨石阵是一定会被攻破的,仅靠一些石头迷阵,就想挡住大梁与葛藤部族的兵马,无异于痴人说梦。”

毫猛面色陡然阴沉。

“族长先别着急。”凫徯继续看着远处,“待他们攻破巨石阵后, 这场好戏才算真正开始。”

长风掀起喧嚣沙尘,顷刻模糊了下方数万信徒的面庞,眼底也是混沌的。

……

“咳咳。”云倚风捂着嘴咳嗽。

季燕然扯起披风,将他裹入怀中,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沙。

“看样子是要起大风了。”银珠道,“让大家各自寻好避风处,就地休息吧。”

耶尔腾派人前去传令,自己原打算去找季燕然,侍从却急急通传,说阿碧姑娘像是又不好了,请他快些过去看。

一声尖锐的狂呼刺破黄沙,与风啸搅在一起,猛然一下刺得人心尖发颤。云倚风吃惊地问:“怎么了?”

“是阿碧姑娘。”林影走过来,“据说又发病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耶尔腾叫了许多大夫过去。”

云倚风问:“那梅前辈呢?”

“梅先生正在帐子里休息,耶尔腾似乎并不打算请他看诊。”林影道,“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清楚了,也不好细问。”

灵星儿也听到了那惨叫,此时正焦急地等在马车外。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经将对方当成了朋友,自然是担心的。只是耶尔腾却派人出来,说阿碧没事,已经昏睡了过去,请她明日再来探望。

“你先等等!”灵星儿拉住传话的婢女,“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找大梁的军医也就算了,可梅前辈医术那般高明,连我们门主的奇毒都能治,为何就是不肯请他给阿碧姐姐看看?”

婢女性格腼腆老实,又胆小,被这江湖小侠女连珠炮般问了一串,半句也答不上来,急得满面涨红,最后使劲挣脱自己的手,逃也似地钻回马车,看起来快要哭了。

灵星儿一跺脚,虽很想进去看看,却也知大梁与葛藤部族关系微妙,自己不可莽撞,最后只能满心憋闷地走了,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半句话也不想说。

“一发病就如此骇人惨叫,怪不得外头有传闻,说阿碧是中了邪,被妖秽缠身。”云倚风劝慰,“可你也别太担心,耶尔腾对这个侍妾极为宠爱,无论是什么病因,定然都会全力救治,他开出的三个条件里,不就有大梁的太医吗?说不定是宫里藏着什么好药,恰能救阿碧的命。”

“有这么简单吗?”灵星儿抱着膝盖,“我总觉得背后还有阴谋。”

云倚风笑道:“还当真长大了,知道分析事情了。说说看,哪个背后,什么阴谋?”

“耶尔腾开出了三个条件,王爷也开出了三个条件。”灵星儿道,“其中让葛藤部族撤离青木错,是立刻就能做到的,耶尔腾也的确很快就下令了,相当于他已经办到了王爷的一个条件。既如此,那为何不用做交换,让太医也快快送来药材?哪有提都不提,就硬往战后拖,眼睁睁看心上人受苦的道理。”

说完又补一句,当然啦,这件事和血灵芝不一样,王爷还是很关心门主的。

“确实。”云倚风道,“这件事的背后,绝非看病救人这么简单。”

“所以嘛,这种三妻四妾的男人,表面上看着再宠爱,骨子里怕也只是贪图美色。”灵星儿道,“一旦与权势啊、野心啊牵扯在一起,那美人就只能是牺牲品了,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多了去。”

“年纪不大,感慨倒是不少。”云倚风拍拍她,“行了,去吃点东西吧。即便如你所言,耶尔腾当真想利用阿碧做些什么,那现在计划尚未实施,他也该好好照顾着她,暂时不会有事的。你这嘴要是再撅下去,伙夫就要来挂油瓶了。”

灵星儿依旧不痛快:“要是所有男人都像门主这样,就好了。”

“那可不行。”季燕然蹲在她身边,将一根枯草丢进火堆,“像你们门主这样的,天上地下,只准有一个。”

灵星儿:“……”

小气,我不同你们说了。

云倚风笑着问:“忙完军务了?”

“四处检查了一下,眼看前方就是荒草沙丘边缘,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沙,总觉得心里没底。”季燕然坐下,“还在看战谱?”

“是。”云倚风手里捧着一本书,是他在拿到孜川秘图中的蒲昌手稿后,亲自誊写的便携版,这一路已经来回翻了七八遍。一来总带着些“父亲与家”的念想,二来也想熟读兵书,将来可以多与心上人聊些战场局势。

前几日沙地里突然冒出一个机关,他便又仔细查阅了一遍,发现那弹射弓弩的玩意应当叫“兹决”,西南土话中“能穿透野兽的利剑”之意,是蒲昌在西南作战时,同当地人学到的机巧术,虽然杀伤力巨大,但由于装填箭矢后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埋的时候也颇费力气——埋多了费钱费力,埋少了敌军未必就会乖乖从上面踩过,所以并未大规模推广,只在雄关要道处布控过几次。

那么问题就来了,卢广原虽也曾征战大漠,但却要早于平定西南之前,也就是说在蒲昌学到这个机关之后,大军就再没来过西北了,那这埋在沙里的兹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季燕然道:“卢将军身上的秘密不算少,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当真与叛军有关,那有些战役未被记录下来,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得也对。”云倚风叹气,将书册放在一旁,“真想找一个知情人,问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他似乎有些落寞,季燕然将人抱进怀里,轻声道:“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自从遇到我之后,就出现了许多与身世有关的人和事,那将来或许还会遇到更多,一点一点加起来,总有能揭开往事的一天,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