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剑霜寒(254)

云倚风耐心答他:“木瓜削片加核桃陈皮,制成蜜饯,口渴时便喝一碗,三个月便痊愈了。”

鬼刺一愣:“就这些?”

云倚风点头:“对,就这些。”

“木瓜,核桃、陈皮,”鬼刺在脑海中飞速想着,“木瓜,核桃,陈皮……”

不可能,不可能啊。他焦虑地想了许久,觉得心脏都被虫啃空了,难受得歇斯底里,直到余光瞥见云倚风的表情,方才明白过来,恼羞成怒道:“你敢骗我!”

云倚风脚下一错,躲开了迎面蹿来的几条小蛇,单手拔剑出鞘,啧啧道:“多日未见,迷踪岛的手段倒是一如既往,脏得让人恶心。”

第158章 会下雨吧

鬼刺在迷踪岛上待了多年, 早已用蛊毒将身体养成了半个怪物。飞鸾剑锋没入胸口, 非但没有见血,反而炸出一堆芝麻大小的荧绿飞虫来, 在云倚风手上留下一串浅粉鼓包。黄庆看得头皮炸裂, 觉得这玩意可真是恶心啊, 便提着刀赶过去帮忙,却被云倚风一袖拂回原地:“都离远些!”

鬼刺哑声干笑着, 道:“你怕我会吃了他?”

黄庆觉得自己耳朵应当是出问题了, 这怎么还能吃?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先害人、再救人, 邪门歪道的手段用了个遍, 哪里配得起半个‘医’字。”云倚风将他逼至树下, “现又与叛党联手,散播瘟疫坑害无辜百姓,当真罪该万死。”

鬼刺手指一弹,一股内力震得飞鸾剑身嗡鸣, 云倚风亦被带得手腕发麻, 长剑险些脱手。鬼刺一把握住他的肩膀, 拧得那处骨节“嘎嘣”作响,阴森笑道:“你这一身武艺,皆是由我悉心教授,现在却想用来对付我?”

云倚风飞起一脚,先踹得鬼刺接连后退,雪白衣袖旋即扫出一片暗器, 径直向着对方面门攻去。鬼刺口中骂了一句“自不量力”,从腰间抽出一条蛇形长鞭,黄庆看得清楚,那鞭身幽蓝且布满倒刺,寻常人只挨一下,怕就会一命呜呼,心便越发揪紧,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密林中战成一团,引得周围树木像遭遇疾风一般,飒飒左右摇晃着,落叶如瀑。

数百招后,蛇形软鞭死死缠住飞鸾剑,几条赤红毒蛇自那漆黑袖口爬出,张开利齿扑上前来。云倚风被迫松开左手,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鬼刺趁机挟住云倚风,拖着他飞速往密林深处掠去。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得黄庆与先锋队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总觉得还眼花缭乱呢,面前的两个人就“嗖”一声消失了。

黄庆受惊不浅,赶紧从地上捡起飞鸾剑,匆忙吩咐:“你们几个,继续守着这处入口,剩下的人随我来!”

一群野猿被惊得四处逃窜,鬼刺将云倚风重重顶在树上,哑笑道:“功夫倒是有长进,不过想以迷踪岛的功夫赢我,怕是还欠点火候。”

云倚风被方才那一下撞得眼冒金星,艰难问他:“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将你带回迷踪岛。”鬼刺拍拍他的侧脸,“好徒儿,你莫想骗为师,关于血灵芝与木槿镇的事,鹧鸪已经告诉我了,我还在他的地宫里翻出了不少好东西,回去之后,都一一让你试试。”

云倚风试着挣扎了两下,对方那枯瘦的手爪却如粘稠脓液一般,始终紧紧粘在他脖颈处。双方正僵持不下,从树林中又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红衣女子,云倚风看清来人后,顺势头一偏,皱眉:“他要掐死我!”

“不要!”蛛儿果然受到刺激,尖叫着扑上前来,想要将云倚风抢回自己手中。鬼刺被她扯得险些跌倒,心中恼怒至极,当胸一掌将蛛儿拍得筋骨断裂、凌空飞起,另一手直直伸出,想再度去擒云倚风,却反被虚晃一招,尖锐匕首削断腕骨,剧痛还未来得及扩散开,眼前便又闪过一道白色光影,似银蛟咆哮出海,带着无穷内力穿透胸膛,震得满身虫豸纷纷向外爬去,黝黑皮肤皴出裂口,鬼刺喷出一口鲜血,如碎骨般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云倚风收招落地,雪白广袖被风吹得扬起:“迷踪岛的功夫,确实奈何不了你,所以方才那招,叫‘飞龙在天’。”

鬼刺满目愤恨:“季燕然、季燕然教你的,是我大意了。”

云倚风并未理会这句话,只道:“你不是想知道,血灵芝是如何解蛊王剧毒的吗?那便好好留着这条命,待我回到王城后,自会细细说于你听。”

鬼刺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当真?”

“当真,不过我也有条件。”云倚风蹲在他面前,“江凌飞与玉婶人在何处?”

“旁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只知道江凌飞。”鬼刺咳出一口黑血,“他啊……他被下了蛊,无药可解,无药可解。”

云倚风拳头猛地握紧。

黄庆此时也抱剑带人赶到了,见云倚风安然无恙,方才放了心,五花大绑将鬼刺捆了起来。蛛儿奄奄一息倒在树下,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她瞪大双目,凄凄道:“我即便是死了、死了,也要跟在公子身旁,这世间没有谁……只有我能伺候公子,只有我。”

“我无需任何人伺候。”云倚风看着她,叹了口气,“若真有来生,你便放下心中执念,去做个普通人吧。”

“公子!”见他转身想要离开,蛛儿声音陡然拔高,拖着瘫软的身体往前爬了两步,伸直手臂欲扯住那如雪衣摆,却被额上流淌的血遮住视线,如垂死的鱼般挣扎两下,不甘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至此,鹧鸪、玉英与鬼刺皆被生擒,留在地宫中的叛军首领,只剩下谢含烟一人。

日头渐渐西沉,时间已近黄昏。

风拂动着苍翠树林,越发显得四周寂静。云倚风提醒:“据鬼刺供认,江大哥不但心脉血虱未解,还被谢含烟下了新的蛊毒,炼做杀人傀儡,此时怕早已失去理智,王爷进到地宫后,务必万事小心。”

入口机关已被炸毁,先锋队鱼贯而入,但见墙上明珠镶嵌整齐,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条条回廊纵横交错,各处房屋连接极为巧妙。一路搜寻过去,零星有一些躲藏在房中的残兵与仆役,也皆被大梁军队俘获,不过审问过后,众人却都不知谢含烟一行人的下落,只有一名杂役战战兢兢招供,说江凌飞曾在今早闯入监牢,似乎要找什么人质,看着双瞳如野兽一般,狰狞得吓人。

季燕然听完之后,却反而松了口气,还记得要找人质,至少能说明仍残有一丝理智,不至于完全疯魔。这处地宫建得宽敞宏大,想搜一人并不容易,云倚风转过一条回廊,试着推了一把面前大门,厚厚石板应声而开,两个身影匆匆从不远处掠过——是江凌飞扛着昏迷的玉婶,像是要把她送出去,他奔跑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消失了。

“凌飞!”季燕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也来不及多想,一路追二人到了一处空殿。前头再无路可走,江凌飞将玉婶放到一旁,拔出鬼首剑,目光寒凉看着季燕然:“你找死。”

季燕然举起双手,示意他先冷静下来,又试探:“你还认识我吗?”

江凌飞血目混沌赤红,僵硬道:“我要杀了你。”

“先把剑放下。”季燕然耐心劝他,“我们好好谈一谈。”

江凌飞拳头握得嘎巴作响,他一直盯着对面两人,像是要从脑海中那一片茫茫雪白里,拼出些许散碎片段。斑斓色块浮动在四周,诸多填塞于记忆缝隙间的往事,本该是极熟悉、极亲切的,却又始终云山雾罩、无法触及,狂躁再度袭上心头,手腕带着鬼首剑一起颤动,杀意弥漫在空空大殿中。

云倚风掌心滑下三枚玉珠,刚打算伺机行动,玉婶却在此时醒了过来,她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细呻吟,江凌飞瞳孔一缩,登时转过身去,手若鹰爪卡住对方喉管,就地用力一拖。玉婶双腿胡乱蹬了两下,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地下突然就传来地狱般的闷响,石柱也在左右摇晃着,云倚风心知不妙,飞身欲去拉江凌飞,这座大殿却已轰然倾转过来,壁画中的日月星辰颠倒错乱,整个人亦失重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