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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97)

灵星儿纳闷道:“有官员求见我们门主?”

“是王之夏与王东两位大人,说有要事。”管家解释,“王爷让我过来问问,看云门主想不想过去。”

灵星儿为难道:“可门主昨晚睡得迟,又要运功调息——”

“我去。”云倚风推开门,“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管家赶忙道:“不着急,王爷说了,让门主先用早饭。”然后又低声补充,两位王大人都听到了,所以他们应当也不会催。

朝中要员的性命,与云门主的早饭,哪怕萧王殿下再色令智昏,也不至于分不清主次,他既这么说了,就表示还有另一层意思。云倚风自然配合,洗漱之后又慢条斯理吃了碗馄饨,喝了壶茶,方才优哉游哉去了前厅。

门帘被人掀开,季燕然笑道:“你若再不来,王大人的诗就该来了。”

王东赶紧往身边一指,写酸诗的是这讨嫌鬼,不是我。

王之夏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倚风,带着泣音感慨,原来茶楼里说书的也不全是骗子,世间当真有云门主这种品貌不俗的高人。滔滔不绝称赞完后,又用胳膊肘一捣王东:“你我这回可算是有救了!”

王东:“……”

“大人说笑了。”云倚风道,“皇上已经派出了御林军,日日跟在几位大人身后,哪里还需要武林中人再插手?”

“在下虽是文人,可也听过不少江湖事,对风雨门的地位与手段还是有所耳闻的。”王之夏道,“像这些巫女诅咒,皇上与王爷不好查,云门主却一定会有办法。”他说得笃定而又充满信赖,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全家的性命都挂在云倚风身上,并且不等对方推辞客套,就又立刻道,“凡事皆有因才有果,风雨门既声名在外,那就必然是因为云门主才能卓著,云门主既才能卓著,那此事就有指望了啊!”

一边说,一边又推了一下王东,这回对方总算有了反应,但苦于毫无准备,只得附和一句:“幸亏有云门主,幸亏有云门主。”

一觉睡醒就成了别人的“幸亏”,云倚风倒未再推辞,只问:“王万山大人呢,怎么没同二位一起来?”

“他病了。”提到此事,王之夏又想叹气,“活活吓病的,你说可不可怜?”

云倚风耐心宽慰:“哪怕真有巫女,要杀也是杀那位害过她的王大人,又不会到处乱砍,几位若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但王之夏却很坚持,哪怕没做过亏心事,也难保不会有脑子不够用、或者摸错门的鬼来敲门,这谁顶得住啊!还是得想个更稳妥的处理方式才成!

他在这头缠着季燕然与云倚风,另一头,尉迟褚也坐着轿子拎着补品,去了王万山府中。王家妻儿与管家恰好都在前厅,正在商讨着治病请大夫之事。

“老王怎么样了?”尉迟褚关切。

“昏迷的时间有大半,醒着时也没精神,吃两口饭胃里就发胀。”王家长子叹气,“尉迟伯伯来了,正好能帮忙劝两句。”

“走吧。”尉迟褚道,“现在就去看看。”

小院里依旧守着不少御林军,黑压压一片寂静无声,也难怪王万山愁得连饭也吃不下。尉迟褚敲了几下门,见里头没动静,便自己推开进去。一股轻风同时溜进房间,回旋掀起床帐,隐隐露出被单一角,尉迟褚脸色突变,快步走到床边猛一掀帘,登时就惊得后退三四步,重重跌坐在地。

王万山双目闭着,神情平静,乍一看还以为是在熟睡,可胸口被褥却正在不断往外渗血,晕开一片刺目鲜红。

后头的王夫人一声惨呼梗断在喉,软绵绵一歪,晕倒在地。

……

王万山死了。

城中百姓私下都在议论,说王大人的死法同传闻中那巫女诅咒一模一样,被利器捅穿心脏,而满院子的御林军竟无一人察觉。

王之夏震惊道:“无一人看到凶手?”

若说没抓住倒也就罢了,连看都没看到,这……那些御林军的防守有多严密,自己可是亲身体验过的,上茅房时都要等在外头,就这样还能被人一击致命,难不成真有鬼怪巫术,能千里之外取人首首首级?

而王东也在家中躺了好几天,端着茶杯哆哆嗦嗦,老觉得脖子阴森森发凉。夫人在一旁替他顺气,细声安慰道:“你管那是巫还是鬼,现在他大仇既报,事情也就该消停了,又不关咱们的事,有何可担心的?”

千说万说,也就是没姓好,平白受人牵累,要是姓张姓赵姓欧阳,不就没这事了?

第59章 毒入心脉

王万山之死, 在朝中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地震。

首先是尉迟褚, 他第一个发现了血淋淋的凶案现场,也第一个被吓出了毛病, 睁眼闭眼都是那染血的蓝缎被褥, 太医开的压惊药吃了七八剂仍不见好, 反而连床都起不来了,整日里神思恍惚, 嘴里只喃喃念叨着, 为何一直光明磊落的老伙计,突然就成了谋财害命的凶徒, 还死得如此诡异凄惨, 不应当啊。

“什么应当不应当的。”夫人一边替他拍背, 一边埋怨,“我看王万山啊,压根就没安好心。要是普通的藏宝图也就算了,与卢广原有关的孜川秘图, 那是咱们轻易能沾手的吗?怪不得朝中人人都避着他, 也就你缺心眼, 还将他当成好朋友,巴巴拎着点心匣子去看。”

当着满屋子的家丁与丫鬟,尉迟褚被训得哀哀摇头,也就不再说话了。

其次是御林军副统领凤煦。他奉皇命保护三位王大人的安全,自不敢有丝毫懈怠,从守卫的挑选到轮岗时间的安排, 都是亲自审过好几遍,确保万无一失后方才推行,里三层外三层的铜墙铁壁,莫说凶徒,就连老鼠也休想溜进去一只——可偏偏,王万山还是出事了。

他不信巫术能杀人,却又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所有守卫都一口咬定,当天下午确实并无任何异常。

若说一人失职倒也罢了,十几名精兵一起失职……

难不成根本就没有凶手,那位王大人是自杀?

大理寺卫烈道:“暂时还没查出结果。”

至于何时才能查出,不好说。因为案子是萧王殿下亲自在办,但他今天压根就没露面。

凤煦:“……”

凤煦道:“可城中现已流言如沸,若不尽快给百姓一个交待,只怕会引出更多凶徒装神弄鬼,模仿巫术杀人。”

“连皇上也没能找到王爷。”卫烈悄声道,“据说是云门主出了事,今晨吐了满院子的血,把太妃都吓坏了。”

这当口,还有谁敢登门去请?

凤煦只好跟着一道叹气。

……

而此时此刻的萧王府,也确实有些乱套。

七八个杂役端着热水,正在冲洗着青石板上的喷溅血迹,心里暗自发怵,这人身上统共能有多少血,哪里经得住这么吐。小丫鬟们从卧房里出来,端着的木盆里有血,抱着的白衣上也有血,刺目鲜红,有胆子小的,已经吓得直抹泪。

太医们守在前厅,战战兢兢、愁眉苦脸对老太妃道:“这回怕是……唉。”

一个“唉”字拖了三尺尾音,生怕旁人听不明白,于是又补一句:“云门主身中奇毒,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我等确实束手无策啊。”

江凌飞站在老太妃身边,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权当安慰。

卧房里,云倚风陷在厚厚的枕被中,睫毛轻颤,好不容易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面前景物虚幻,一重一重的人影晃来晃去,最后叠成同一个。

季燕然握着他的手,嗓音沙哑:“你醒了。”

“……”云倚风撑着半坐起来,“我昏迷了多久?”

“没多久,几个时辰。”季燕然让人靠在自己胸前,“好些了吗?”

云倚风道:“我没事。”

他心口胀痛,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浑身也不知是冷是热,又缓了大半天,方才看清手背上的细密红点:“你去找了鬼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