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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55)

他说的对,我不是没考虑过,而是不想考虑。我总以为如今的强大已经使我足以保护他不再受伤,再也不用象当年对另一个人那样重蹈覆辙,然而如今我才知道,在现实面前,我还远远不够。

对不起,秦商。

那一次之后,我们第一次有了隔阂,倒也没大吵大闹的,只是单纯地冷战,不管我怎么招惹他他也总是淡淡然的。我知道我让他寒了心,可这一当口,我竟不知能说什么去开解,或许,在我的心里,也原就是有些愧疚的。

直到我爹一个电话过来才使得我把心思从这上头转开。我爹是极少打电话给我的,有些个家常唠叨告穷的话也都由我娘来说。

他只一句话。村里出大事了,你赶紧着回来。

小小一个东水村能有啥大事啊?我这样想着,可我老子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且近来和秦商又处的不顺,不如彼此分开冷静一下为好。

回到家我才知道,真的算大事了。

王村长被停职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一个旅游开发商看种了东水村这块地,想开发一个什么自然度假村,要在咱村风水最好的西坡建别墅,要知道这西坡是东水村祖祖辈辈死后吉地,随便走一步都要叩头焚香免惊先人的,何况是破土动工要所有人迁坟?只要是这村里的人,甭管你平日里做人如何秉性如何,一到这事上也是绝不含糊,就说火葬推行多少年了,东水村那么多人,愣是个个强都入土为安了。王村长头一个激烈反对,旅游开放商要是后面没个什么势力谁做这个?上头一纸文书下来:强行搬迁。最后告示贴出来几天了,没人理,直到防暴警察推土机什么都出动了,村人这下炸开了锅,村长一声令下,全拥到西坡,大有谁敢动土一下就是你死我亡的劲儿。

事情后来是强压下去了,也没见报,可王村长一个煽动群众的罪名是坐实了的,新来的镇长与他又不对盘——王村长在东水村那是多少年的经营,村官哪里保的住真的手脚干净,一些个贪墨舞弊的证据递上去,立即就被停职检查。王村长年纪也大了,一气之下竟然中风了——如今他可算是树倒猢狲散,一派凄凉了。

我第一个反应只是,村长被撤职了,他,会如何呢?

随即暗笑自己无聊,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你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的生活?何必……

所以我淡淡地说:“爹,咱和政府过不去做什么?这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儿,说起来,土葬原就不对么,咱早商量着搬进城不是——不如把祖宗牌位请过去也就是了——”

“爹!”

“孩子他爹!”

“啪——”的一声,我还没转过味儿来呢,脸颊上就火辣辣地疼。娘和弟妹都看傻了,我上大学以来,我爹这还第一次抽我。

“你个忘本的败家子!你现在厉害了是吧?有几个钱了不起了是吧?这些年你脾气是越来越大,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了!我也不和你这忤逆子计较了,就这事,我告你,这祖坟在我在,谁要是铲平我家的祖坟,那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站起身:“爹,我王嘉禾离家这么多年了,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这些祖宗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有没有出来显灵过一次?!”

我娘急把我望门口拉,嘴里道:“小祖宗,少说几句吧,你爹心里是真苦……”

“你个畜生!我送你去读书就叫你回来顶撞你老子?!村里随便一个娃都比你知事!”爹脸红脖子粗地咆哮着,“人家三儿一辈子老老实实在村里种地过活,没读多少书,可他为了保这地,愣是和那帮子警察对上,被打到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你你你真是白读书识字了!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呆住了,我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小妹一个忍不住,哇地痛哭出声。“三儿哥好可怜的,那天他,他冲在最前面……人又多又挤,乱成一团……散,散了后,几个受伤的人中,他最严重——他,他的腿——被打折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轻声问道,一片寂静,惟有数道抽泣声。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大声喝道!

我转身夺门而去,一路狂奔——即便现在没有任何联系了,即便你变成一个庸俗平凡的农民,我也依然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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