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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161)

第51章

慕容永在长安调兵遣将之时,姚秦政局却横生枝节。原来自姚苌北退固原僭越称帝后,一直就抱病在床精神不济,便以嫡长子姚兴为皇太子,长年统兵在外御敌,自己则高卧于固原皇宫中休养,其晚年最为宠幸的夫人孙氏并其幼子姚旭一直随侍在旁,间有得宠夺嫡之嫌。

白雀二年开春姚苌病重,缠绵不起,孙氏母子暗中调兵京畿,又不许宫人外传姚苌病况,却早有线报送至萧关,此刻正是萧关战事吃紧之际,二国互有胜负相互拉锯,己方虽然胜多败少,然尺寸之地皆得之不易,姚兴忧虑外患便更不愿中途回京,安成侯姚嵩便主动请命,愿代其回京平定内忧。姚兴深信其弟,欣然允之,又怕父王老溃,会听孙氏母子教唆对其不利,将自己亲信大将狄伯支亦派予姚嵩,让他便宜行事。

姚嵩瞒过孙氏耳目,星夜还京径直就入宫觐见姚苌,孙氏母子随后赶来,便见姚嵩在其父榻前哭地肝肠寸断好不哀伤,也不好指责姚嵩因孝闯宫之过。姚嵩暗中命狄伯支逐步接受皇宫京畿防务,却又一直对庶母幼弟礼让有加,不肯加害。

姚旭年纪尚轻,正是头脑发热血气正勇的时候,此时便怂恿其母道:“太子远在萧关鞭长莫及,区区一个姚嵩又能如何?他既已掌握皇宫禁军却又迟迟不敢痛下决断,不过一优柔庸才耳!不若趁着父王还未晏驾,请舅舅带兵前来,驻军城外,逼迫姚嵩自尽父王退位——一旦我登基为帝,姚兴即便回来也失了先机名分,能耐我何?届时母亲当为太后,舅舅便为尚书令,何如?”孙氏溺爱其子又素无主意,自然听之任之。

姚嵩心里对娘俩的所为明镜儿似地,却睁一眼闭一眼地任凭他放出使者到外通风报信,直等到姚秦所占之并州的各部兵马皆蠢蠢欲动,烽烟欲起,方急报太子姚兴,姚兴由此大惊,忙亲率大军,回京平叛。

初夏的固原城一反往常地带有几丝闷热,后秦天王姚苌的寝宫中一灯如豆,层层帐幔也掩不住浊热不止的喘咳之声,微微搅动着殿中昏暗沉滞的气氛。姚嵩依旧裹着一袭朱色锦袍,闲坐榻前,注视着病入膏肓的父亲,嘴角噙笑,宛如艳鬼。

姚嵩病地一丝两气,神智都不甚清醒了,涣散着眼神喃喃地叫唤:“子…子略…子略何在?”子略便是太子姚兴的表字,姚嵩听地分明,躬下身握住姚苌的手柔声道:“父王何事吩咐?子峻可以代传。”姚苌勉强睁眼,看清又是姚嵩,便嫌恶地撇过头去,吭哧吭哧地竭力骂道:“姚嵩,你,你敢软禁朕…你把姚旭怎么了…他是你的弟弟,畜生!等…等朕传诏子略回京,必先杀你这个妖孽!”

姚嵩先只是静静地听,至此方才眯着眼笑答道:“父王误会子峻了。我何曾为难旭儿?他此刻正生龙活虎地与孙将军在城外与大哥打地你死我活呢!”姚苌被这一席话刺激地气血上涌,又是一阵破落风箱似地咳喘,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哆哆嗦嗦地直指姚嵩:“你…你敢令我后秦祸起萧墙——当初新平失守,朕便该杀了,杀了你!”

“父王。现在的后秦已非您一人之天下了。”姚嵩笑而起身,“你对你那宝贝么子姚旭,就像当年对我一样地好呢,可你又忍心送我去阿房宫卧底,一旦任务失败便不顾我死活,弃我如敝履!只有大哥,你对他一贯不假辞色,却一直当他是唯一的继任者,可惜啊,父王,后秦宫中,并非人人都似你这般想法。”他扭头端起案上一盅黑黝黝的药茶送至姚苌唇边,忽而阴沉沉地压低了声音:“父王该进药了。”

姚苌如何肯喝,自是扭头不从,姚嵩强硬地逼他转过头来,语气却颇轻柔:“父王不信我,也该信姚旭呀~前些日子您病地昏昏沉沉可都是他亲自奉药伺候的,这药方子我可一点儿都没敢改动过,您怎的就不敢喝了?”

姚苌听闻顿如当头棒喝,回光返照似地惊怒大斥道:“胡说!旭儿怎可能在药中动手脚令朕致病!”他一张嘴,姚嵩立即持碗猛灌了进去,他注视着姚苌徒劳微弱的反抗漠然道:“父王,我说过,宫中并非所有人都如你所愿让姚兴即位——谁不打皇位宝座的主意?姚旭如此。”顿了顿,他轻扯嘴角,续道,“我也如此。”

瓷碗终于落地,哐当一声碎成数片,残余的药渣泼出一片墨色。姚嵩在重归寂静的宫室中站直了身子,艳若桃李的脸上一片冰冷僵硬:“可惜你看不到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