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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224)

那就是姑臧城中尚有旁人欲置他死地?那…苻坚会知道么?他应该已经发现自己没声没息地走了的,会发援兵来救么?

任臻蹲在一块石头上,用力地搓了搓脸——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犯傻了。苻坚未必知道段业发兵追他,就算知道,见他走前还故布疑阵,自是知道他是有备而为,岂会为了他一人,而得罪此刻最该拉拢的段业?

所以在山上苦守了数个时辰,莫说援兵,追兵倒是陆续有加——算起来山下足足围了五百余人,自己身边只有不到五十人——任臻打了个寒颤,来此三年,什么血雨腥风没见识过,若是这回真要亡于此地,那真是太窝囊了啊啊啊!他要是死了,慕容永会兴兵给他报仇么?算了算了,“慕容冲”还在华山和张老骗子问道呢,他“任臻”名义上只是个小小的中郎将,慕容永生平最重就是慕容氏的复国之路,又岂会为他师出无名地自毁长城?哦,“慕容冲”还没有子嗣,若他“驾崩”,长安城中最有可能即位的便是慕容永,这样也好,他死是死了,至少还遂了叔明毕生之愿。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耳边忽然有箭簇划过,下一瞬间他已经被侍卫扑倒在地,随后卫队长狼狈地拉起他来:“皇上,他们又冲锋了!”“挡住!”任臻无暇再想旁的,摸过银枪,猫着身子就往外奔——以后如何他不得而知,至少此刻他还得对跟着他的人负责,决不能坐以待毙!

兴许是顾及要活捉,后凉士兵打起冲锋之时甚为谨慎,全凭血肉之躯向上冲,任臻抓住这机会半点没跟人客气,箭石齐下之余,因秋日天干物燥,山顶堆积了厚厚一层易燃的落叶枯枝任臻早让人在半山腰埋了一线,待对方骑兵一冲上来,立即飞箭点燃,再训练有素的畜生也会被这陡然窜起的火墙惊退,等着人仰马翻之际任臻再伺机带着几员精骑俯冲进阵截杀,须臾则在己方箭阵的掩护下迅速退回,如此再三——数百后凉士兵,竟当真就奈何不了这几十个孤单英雄,一时情势胶着。

臧莫该早已沉不住气,拍案道:“全员压上!死生不论!大不了提头回去见段公!就不信这姓任的有三头六臂!”

一直随军的沮渠蒙逊忙喝道:“不可!此人必须活捉!”随即意识到周围都是这莽夫的亲兵,自己这态度很可能招来横祸,赶忙脸色一变,瞬间就翻出个笑来:“尚书令不是也说过在此人身份未明之前,最好活捉——这可是与后凉国运,段公大业息息相关,将军还是稍加忍耐吧。”他语气和暖,心中却暗道——若吕纂姚嵩在姑臧城内已经动手,只怕此刻你那主子已经因“叛乱”而“伏诛”了,且看你狗仗人势还能横行到几时!

臧莫该被调虎离山,孤军在外,自然不知姑臧内情,又被蒙逊好说歹说劝下了,见双方对峙了一天一夜,天色已晚士兵疲累,便命暂时收兵,在山脚下扎营——依旧将那小山包围地铁桶一般。

侍卫队长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过来,递给任臻一点干粮与清水。任臻灰头土脸,唯有一双眼睛还黑白分明,此刻正靠在树干上,扯下披风,解了自己的护腕止血——今日连连大战,他虽无重伤,周身却也满布擦伤,他头也不抬地道:“兄弟们还剩几个?”

队长道:“折了三名,方才一位重伤的,也走了。”觑了任臻的脸色一眼,他压低声音禀道:“我们剩下的存粮也仅够勉强煮上两顿——”任臻知他是怕引起军心恐慌,闭上眼一点头,他吟语似地道:“这战,难。”这话是交心了的真话,自他到了此处,血池战场是见的多了,但身边总有人不离不弃地扶持到底,如苻坚,如姚嵩,如慕容永。然则此次,他孤立无援,要独自去打这么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

侍卫队长自然听到了,他咬了咬唇,倾身几乎是耳语地又道:“皇上日间曾命人后山探路,还真有条羊肠道,只是难走地很——要不挑两个精干的侍卫连夜护送皇上偷偷下山——只要避开后凉军队得出关山,皇上可寻杨定将军去,如此大事无虞。”

任臻霍然睁眼:“那你们呢?”

侍卫队长一愣:“自然为皇上死守此处,拖延追兵一时是一时!”

“那当真是’死‘守了。”任臻缓缓起身,微一摇头,“臧莫该将山下团团围住,就算就小路逃下山也必会被发现。更何况——你们是朕的子弟兵,理应亲如家人!岂有为人家长者抛下家人自己苟且逃命的?!”他顺手扯过自己的披风,覆上也已伤痕累累的侍卫队长的箭头,沉声道:“与子同袍,岂曰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