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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275)

“苻天王果然雄辩无双。在下居然强留您在麾下做了这月余的哑巴,实在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任臻心下悻然,嘴上就越发不饶人,苻坚知他甚深,自是一笑置之。他无奈之下只得强笑道:“你是要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任臻信口拈来,苻坚博览群书生平却是从未听过这等缠绵痛爱之语,不由地深受触动,反复咀嚼三思,竟益如刻骨铭心一般——那笃信男儿到死心如铁的铮铮汉子亦不免有感而发地叹道:“好一句…不在朝朝暮暮…”

翌日雪停天晴,二人携手出了山壁,放眼望去,荒原万里皆银装素裹,苍茫一色则更添壮阔,便是任臻见这壮丽山河,心神亦不免为之一荡,陡然升起几分豪情壮志,便不由地将那离别愁绪稍稍冲淡了几许。

苻坚牵马与其并肩而行,一路皆不曾说话,临了终道:“千里送行,总须一别。任臻,便送到此处吧。”任臻怔了一怔,心中尤是不舍,他自衣襟处撕下一块,摸出随身印玺盖上章送了过去,又亲手为苻坚覆上那半幅青甲面具,抚着他胡渣满布的下颔轻道:“你去三关口必经萧关,若无通关文书恐人留难,这印鉴可为信物——务必一路小心。”话少情长,种种关切尽在不言中。苻坚接过,笑道:“空白圣旨?就不怕我来日大张其口,索你半壁江山?”

任臻一笑:“与君分享,有何不可?”苻坚大笑挥手,随即又向西指向莽莽陇山:“以此为界,各奔东西,逐鹿九州,来日再见!”

“来日,再见。”任臻拱手以辞,面上笑着,心里苦着,却也不愿再以一人之私情牵绊累赘了这份壮志凌云。罢了,如他所言,倾尽全力去做个足以令他自傲的英主吧!

二人终于转身,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直至雪尽马蹄轻。

苻坚走地甚是坚决,从不回头,唯手中紧攥着任臻唯一留给他的那纸信物抑或是念想,久久不曾入怀。他清楚地明白,有的人或许可以与任臻志同道合相携一生,如慕容永;但有的人注定只能相见不如怀念,如他自己——身份如此,性格如此,若强留注定成空,不如在此刻暂分,至少回忆起来,留下的全是美好。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勒马回眸,四野空荡,身后是千里暮云平。

苻坚回陇之后,群龙无首已快被沮渠男成击垮的吕军犹如绝处逢生,众人皆以为他已经遇难于宫变,如今从天而降,吕纂所谓的“即位”之说不攻自破,凋零殆尽的军心陡为振奋,连卧床不起的吕光都泣血慨叹道“若陛下再不至,则臣旦夕败亡矣!”

苻坚退兵十里,收整军队,改号为“天王军”,又发《讨逆檄文》以告天下,并在凉州各郡发榜招募民兵,一时拥者如潮,昔前秦仇池公杨定更举精兵五千来投,不日苻坚麾下已达八万之数,将国都姑臧十倍围之。吕纂先失天时复失地利再失民心,更是凄风苦雨,惶惶终日。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那后秦借神主牌生事未果,见潼关新换的守将乃是个不见经传的少年将军,便趁西燕用兵姚秦之际,挑衅潼关守军。起初来将王绪不过带兵两万,拓跋珪观之可胜,便命叔孙普洛与长孙斤等老成持重的新投之人守潼关,自己带着穆崇与贺兰隽并八千兵马出关迎战。

那王绪一战即退,纵马便走,拓跋珪年少气盛,又岂可让到手的功劳飞了?自是紧追不舍。不出十里路,斜下里又忽地杀出一彪早埋伏于此的精兵,将拓跋珪所部杀地大败,西燕守军战不成军、四散溃逃。

后燕军队乘胜追击,一路砍杀,直至入夜,主将王绪望了望天色地形,便勒马对身边一人恭敬地道:“我军追击整整一日,人杀地不少,却依旧不见敌将踪影,夜行山路太过危险,不如先就此收兵?”

那人一身寻常铠甲,看着不过是个区区校尉,一张脸孔掩藏于盔甲之下看不真切,声音却清脆而傲慢,显是年纪不大:“我还未活捉那拓跋珪,焉能无功而返!?”

王绪小心翼翼地道:“然则现在两国毕竟还未开战,翟大将军也只是命我等稍作试探,便可退兵。况且现在将士疲累战马力乏,恐为人所乘——”话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鞭,那少年执鞭冷笑道:“王绪,便是你主子翟斌都不敢对我这么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拓跋珪区区竖子,方才已被我杀地大败,如丧家之犬惊惶而逃,还会有能力伏击我?!何况我们后燕军队骁勇善战,便是中伏难道就杀不出重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