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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474)

第133章

谢玄拭去额上血污,接过杨平递上来的水囊,一仰脖悉数饮尽,又翻身上马,一拉缰绳:“方才攻阵的前军撤下,后军压上,再次冲关!”

杨平赶紧拉住马镫,急道:“公子爷已连战昼夜,不可再去了啊!”

谢玄抽开杨平,喝道:“战场之上只有都督,没有公子!”

“都督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打下去?”身后一骑飞至,马上之人也被战地狼烟熏地一身狼狈。他滚鞍下马,亦拦到谢玄面前——王谢子弟最重风姿,可这谢家宝树在连日接夜的战火摧残下早已不复风采。刘裕望着烟熏火燎疲惫不堪的谢玄,缓缓跪下:“我们已经一连七日猛攻轵关而不下,北府军伤亡惨重,末将恳请都督退兵!”

谢玄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喉间泛起一阵火烧火燎地干痛——眼见江东子弟死伤枕籍,他焉能无动于衷?

依托于太行山余脉的轵关是豫州轵县进入并州长子唯一的陆路关隘,而慕容垂一下台壁便重兵包围长子,并命慕容农抢先扼占轵关,据险固守,一举挡住了轵县以南东晋军队救援的脚步。

轵关的重要性慕容垂知道,谢玄刘裕更知道,可他一连发动数次攻坚战,皆被慕容农打退。东晋的重甲骑兵远不如北方胡族,以血肉之躯硬拼是绝无胜算的,可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他不信掌兵十余年的谢玄会置若罔闻!

谢玄终于哑声开口道:“西燕…与东晋互为友邦,约定共图后燕…如今,燕帝被困,我军基于道义,也决不能袖手旁观!”

刘裕一怔,似没料到谢玄还要一意孤行——两国因利结盟,如今一方有难,能救则救罢了,岂有杀敌八千自毁一万的惨烈救法?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却抬手按住了谢玄的马缰:“都督执意北上援燕,我等只能服从军令,只是都督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已数日未眠,还请都督暂歇一回——末将愿代您出战!”

刘裕获得首肯,当即披挂上阵,出营之前招来亲兵,暗中将一封印了火漆的密信交予亲信:“火速送往彭城刘牢之处,并将此间战事言明!”

亲信当即领命:“可是要刘将军再增兵相援?”

刘裕不答,唯挥手斥退——谢玄已然泥足深陷,北府精锐却绝不能随之覆灭。放眼三军,唯有刘牢之可以直接向司马元显澄明厉害关系——最终撤换主帅。

这种吃里爬外通风报信之事他刘裕一个跟随主帅的小小参军自然做不得,只有让位高权重又无甚城府的刘牢之刘大将军代劳了。

倏忽之间夏去秋来,此时的后燕军队在黄河北岸结营安寨已近一月,主帅慕容宝已经实在稳不住了。追击千里,眼看拓跋珪那小子逃窜到了对岸自己却鞭长莫及,哪里甘心?可若是要战,该怎么战?自通信断绝以来,慕容垂方面再没有传来只言片语——军中并非没有善战之将吗,可他又不能扯下脸面去问自己的叔叔范阳王慕容德或者自己的弟弟赵王慕容麟——他可是未来的天子!父皇已过古稀之年,兼疾病缠身,此次以他为主帅,就是要让他在军中树立威信立下战功,以收服这般骄兵悍将,将来好顺利即位接班。

他不表态,慕容麟、慕容德也俱是沉默,似乎都在冷眼旁观这未来皇帝到底有多少本事。

到后来,孤军深入的慕容宝不敢再犹豫下去,下令渡河攻击。这第一战本要全力以赴、先声夺人,然而慕容宝又怕自己首战不胜会白白损失兵马,只派了数百人渡河抢滩,想要摸一摸对岸拓跋军的虚实。谁知燕军刚刚放船渡河,天向陡变,狂风大起,数十艘战船被刮到黄河南岸,三百多名后燕士兵被俘。

出乎意料的是,不出一日拓跋珪便下令将这些俘虏全部释放,只是在这些人当中渗进了数个己方的士兵,回去之后到处造谣,说在拓跋珪军中见到了先前被贺兰隽抓获的后燕信使,言之凿凿地宣称慕容垂已经病危。谣言被不明真相的士兵们越传越盛,军中人心浮动之际,拓跋珪又派船入河,在中途逼那后燕信使向对岸大营隔空喊话——

“若父已死,何不早归!”

慕容垂是鲜卑战神,后燕军民心中不倒的丰碑,这区区八字,如一阵飓风,吹出了所有人心中的不安、恐惧与慌乱。

奉慕容垂之命随军的“国师”昙猛和尚感受到了这蔓延而开的不祥气氛,开始劝太子退兵。慕容宝本就对沙门佛道不屑一顾,又知昙猛与慕容熙颇为交好,自然不肯听他这一句话而将前功尽弃,反而斥道:“大战在即,岂有因敌军散布几条真假难辨的不利消息就要退兵?再有传播此等不实谣言的一律以扰乱军心之罪问斩!”他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塞迎敌,若不把拓跋珪彻底击溃自己有何面目回中山继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