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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475)

昙猛只得闭口不谈,然而在军中,流言却依旧不止。更严重的是,这十万大军之中,称慕容垂为“父”的不止一个太子慕容宝。

慕容宝在军事上的柔而不决、虚耗时日引起了军中亲赵王的一些将领的不满,他们以为慕容垂当真已经驾崩,决定阵前兵变,除掉储君,推举赵王慕容麟为下一任的后燕皇帝。后来计划泄露,慕容宝立即行动,果断处死了所有参与其间的大小将领。

慕容麟闻讯之后,痛哭流涕地到慕容宝的帅帐之中请罪,称自己全不知情,完全是那班手下自作主张死有余辜云云。

慕容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弟弟——慕容麟一贯支持自己,他也根本没把这个早就失爱于父皇的弟弟放在眼里,只是想利用他在军中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然而他怎么就忘了呢?慕容麟天性凉薄,当年为求一己之利,能屡次出卖自己的父兄,而如今这九五至尊的皇位不正是全天下最沉重的一份利益么?只要除了自己,他慕容麟也是成年皇子,挟十万大军返回中山,谁敢不认?!

他躬身扶起慕容麟勉强一笑:“孤都已详细审问过了,确然只是那些小人犯上作乱,贪图拥立从龙之功,四弟事先既一无所知,孤岂会怪罪?你我兄弟同心,最重要的便是打赢这场战——不知如今态势,四弟认为我军应当如何?”

慕容麟抹干眼泪,诚恳地道:“殿下乾纲独断,早有谋算,臣弟资质愚钝,惟殿下马首是瞻,死而后已罢了,岂敢发号施令?”慕容麟掌兵多年,骁勇善战,实战之时岂会当真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听命?这番话自然是为了叫慕容宝对他放下心防,实则心里却道:若非占着出身,这储君之位又怎会轮得到你做?你敢一口气杀光了我的亲信大将,那便看看真离了我们,太子殿下如何决胜沙场!

兄弟俩自此心生嫌隙貌合神离,老成持重的范阳王慕容德是慕容垂的弟弟,自不肯淌这夺嫡的混水,明哲保身尚且不及,益发袖手旁观不肯多话。两军隔着黄河又僵持月余,慕容宝接到了一封自中山辗转而来的密函,已经被揉地破破烂烂的信纸上没有署名,唯有两个大字“速归!”慕容宝认定是被自己留在中山的封懿传递出来的的消息,看来慕容垂病危并非空穴来风,甚至有可能已经驾崩!又想到身边不怀好意的慕容麟以及中山城内大大小小的王爷们哪个都不是善茬,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撤军回国。

十月二十五日,后燕军队在夜间烧毁所有战船,悄悄拔营撤退。慕容宝身边亲信大将提议派兵断后,以防拓跋珪渡河追击。

慕容宝急于回京,又恐自己手上的人马少了,撤军途中会为人所趁,当即拒绝:“尚未立冬,黄河上只有冰棱而不曾冰封,拓跋珪战船又不够,等他伐木造船,再一拨拨地渡过黄河,我军只怕已到中山了!”

燕军于是大举撤退,连侦骑都不派出一个。然而过了短短七天,北风骤然而至,黄河提前冰封!拓跋珪率众临河,微微勾起唇角:“天亡慕容氏!”当即点起两万精锐骑兵便要踏马渡河,叔孙普洛以为两万骑兵追击对方近十万大军过于冒险,而且黄河刚刚封冻,冰层太薄,重甲骑兵难以过河,不若再等数日。

拓跋珪听罢,转向沮渠蒙逊:“你觉得呢?”

蒙逊哈哈一笑,飞身上马:“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大将军敢,我沮渠蒙逊难道会怕?”

“好!”拓跋珪断然下令,“两万精兵解甲轻骑,随我渡河追击燕军!”

就看看这天道,会不会再站在我拓跋珪这边!

燕军一路东撤,退至参合陂,陂西有山名蟠羊,因北风忽起,天气陡寒,乌云如堤,迫人而来,着实不利于夜间行军,慕容宝便下令在山阴处背水扎营,暂避风雪——过了参合陂大军南下,过了马邑便算又踏进了后燕疆域,入塞之后便彻底安全了。

兵疲马困的燕军经过一路疾行,巴不得能彻底休整一番,当即欢呼一声,埋营造饭,国师昙猛在炊烟袅袅中登临蟠羊山,在暮色苍茫之下举目四望,军营四面是浩淼宁静的参合陂湖水,湖面因霜雪严寒而泛起了一层轻烟似的薄雾,白茫茫的一片水气使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明,就连脚下起伏绵延的蟠羊山,都只剩下隐约的灰影。他忧心冲冲地回营拜见刚用罢晚膳正在泡脚的慕容宝。

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此行已经吃够了苦头,难得能松泛一下,又被不速之客打扰,脸色便很是难看,听昙猛又在危言耸听,说什么“邪风突起,黑气聚云,尾随东来,覆临军上,乃大凶之兆”,便不耐地道:“我军已经走了十余天,一路风平浪静,拓跋珪就是插了翅膀也追不上!”昙猛再三劝说全军开拔,不可在这背靠群山、三面环水,易攻难守之处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