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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529)

拓跋圭遣使到营,声称愿意交还函谷,废除帝号,永奉燕国正朔,以换求贺兰隽与奚斤等人全身而退。任臻匆匆看毕,冷冷一笑,当即撕毁国书,将魏使推出辕门,当众枭首——战打到这份儿上,函谷关已孤悬在外,彻底与北魏中军大本营割裂开来,西燕攻之有如探囊取物,还须他拓跋圭做如此“让步”?!

果不其然,魏使血尤未冷,慕容钟捷报传至——燕军收复函谷关,几乎全歼魏军,唯守将奚斤领亲兵百骑败逃。

“汉武帝将此地赐名闻喜,果然名不虚传。”任臻勾起一抹冰冷的讽笑:“慕容钟不愧是我大燕虎将!”下令慕容钟北上闻喜,封赏其功。待真见了慕容钟,任臻则一反常态,笑微微地亲自搀起慕容钟:“河阳王劳苦功高。”

慕容钟心里因前事还有些暗自惴惴,见任臻殊无异色,才讪讪赔笑道:“末将为皇上鞠躬尽瘁,纵使马革裹尸又有何妨?!”

“果然智勇双全。”任臻点了点头,“所以交战之时既能做到全歼敌军,又能刚好一不小心放敌将一条生路…”

慕容钟闻言大骇,慌忙再次跪地:“是末将疏忽,望皇上恕罪!”

任臻俯身拍了拍慕容钟的肩膀,强行将人撑起:“不必如此。自古为将者,皆拥兵养寇以为计,朕明白的。”

慕容钟勉强与任臻对视了一眼,立时被那眸中的寒意激地浑身一凛——攻城之际,他确然是存了这么个心眼——皇帝对姚嵩之心几乎是昭然于世,又怎会不记恨于他?留他不过是为了用他领军打战,他也不过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想到这里,他料想慕容冲此时不会真对他下手,便又鼓足了勇气嗫嚅着道:“皇上…皇上,末将立即引兵去追!”

“你方才说,你愿为朕——马革裹尸,是么?”任臻的瞳仁映射出对方惊惶的脸孔,带出一芒怨毒的光,“那朕就准你所请,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慕容钟便浑身一僵,胸腹间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胸前已被开了一个血洞,龙鳞匕尽刃而入,只余刀柄:“皇,皇上——你杀我,是,是为了姚嵩?阵前杀将,就,就不怕骄骑军…兵变?”

“朕倒要看看——谁敢!”任臻冷冷地看着他,手间使力,猛地拔出龙鳞匕,鲜血如注,喷溅上身,慕容钟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手脚抽搐了数下,便再无声息。

军帐掀开,兀烈快步而入,看也不看地上的慕容钟,低声禀道:“皇上,长安八百里加急快报。”

这是慕容永听闻任臻要召慕容钟亲自“封赏”,便心知不妙,赶紧修书相劝,却已是晚了一步。任臻看也不看,将兀烈捧信的手一把挥开,踱到帐外,昂首扬声道:“河阳王慕容钟督战不力,抗旨纵敌,已被正法!将其尸首以马革裹之,沿途昭示,送至长安!”

诸兵将皆没想到在大敌当前之际,皇帝对个手握重兵的亲王居然说杀就杀,还“马革裹尸”,一路昭告到长安城,这对整个慕容家族来说都堪称奇耻大辱!

宣告已毕,任臻负手转身,沉声对兀烈吩咐道:“今天开始长安来的信件一律就地退回——你带着虎贲营人马回去接手函谷关军务,慕容钟带兵已久,朕只怕事有万一,后院失火。”

兀烈领命,又道:“那骄骑军中与慕容钟相睦的一干将领——?”

任臻头也不回,抬起手来,轻飘飘地做了个向下斩落的动作。

兀烈浑身一凛,明白这是要对昔日同僚大开杀戒了,他不愿,却也不能抗旨——打从皇帝对慕容钟起了杀心的那一刻起,随后的这番血腥清洗就已势不可免。

任臻一步一步地踱回帅帐,昔日不可一世的慕容钟被两个亲兵提着腿脚拖曳而出,经过身边之时,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浓重血痕。

他置若罔闻地缓缓落座,知道慕容永必会连连来信要他收回成命,所以他干脆来个视而不见。随即他苦笑着自语道:“子峻,你若还在,必也责我此时此举太过莽撞了吧。”他不自觉地往腰间轻轻一按,里面藏着一枚小小的旧旧的梅花金扣,他与姚嵩,各执一枚。

然而现在他根本不敢拿出相看,连略想一想都呼吸难继、痛楚难当。

战场无情,血流漂杵,子峻求救无门,践踏蹂躏之下竟是尸骨不存,无可收拾,他一想就痛,一想就恨——这只是第一步,还有沮渠蒙逊,还有拓跋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