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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575)

唬地贺兰隽慌忙再跪告罪不已——沮渠蒙逊骄兵悍将下场如何历历在目,他哪来敢当这样的罪名!拓跋珪正倚在榻上,接过一碗浓茶啜着醒酒,此刻便有些不耐地抬手一摆:“让谁为将领兵,朕心中自有定断,早晚要告诸天下。”

拓跋珪话说到这地步,便是毫无旁人转圜余地,贺兰隽不敢再说,便只得无奈地告退。

待人走后拓跋珪忽然轻唤一声:“崔浩。”

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年闪身而出,叩首作揖,正是崔浩——拓跋珪征燕归来,大犒三军,崔浩却不过从五品文书郎升为四品秘书郎,虽不显山露水,也未有上朝议政之权,却总揽皇帝身边的大小事务,可以随时出入宫禁。

拓跋珪淡淡地道:“听闻贺兰隽与你交情不错,果然学地乖觉了不少。人人都在拍贺兰讷的马屁他倒吓地到朕跟前表忠了——莫不是那日你与他前往京郊武州山踏青教他说的?”

崔浩心里一咯噔:他自诩与贺兰隽并无甚勾连结党,皇帝怎么连他们有些私交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到底老成,定了定神,勉强笑道:“皇上明鉴,微臣哪里能猜到皇上下一步棋要怎么走?微臣与贺兰隽相交也不过是因为他比起贺兰氏其他人来说要投缘一些,伯渊心中只知忠君,从不敢擅议朝政。”

拓跋珪摇了摇手:“别多心。你说的对,贺兰隽比起其他的鲜卑豪强来说,确然要机敏一点,你若与他交好,多提点一下,也是好的。”

崔浩暗中松了口气,知道此事算揭过了,便抿嘴一笑:“皇上今日这招极妙,赵国公态度松动,已是愿意出兵抵御高车了——贺兰氏大部分的人马都还在草原,若以他们为主力,可比从平城带兵北上,出关勘乱要方便的多——用他们的兵却不用他们的将,借火烹油再釜底抽薪,免得他们再加坐大。”以前拓跋珪为了复国辟地,不得不借助母家势力,造成鲜卑八部兵权在握,难以挟制;现在战事稍缓,这制肘之处就逐渐显露出来了,皇帝看似让了步,实则从未停止过剪除羽翼的念头。

拓跋珪瞟了他一眼:“他们这些年明里暗里地扶持老二不就是想着延续贺兰家的富贵,如今能再塞进来一个女儿自然高兴,也就不那么暗逼着立老二为太子——朕也省点心。”

崔浩不假思索:“皇上春秋鼎盛,两位皇子俱还年幼,立国本何必着急。”

拓跋珪心中早就是这想法,他正是气吞山河的大好年华,朝中之人凡请立储君的,无论是谁,皆存私意。如今这纳妃一举数得倒是哄住了贺兰讷,既缓一缓暗涛汹涌的胡汉之争,国本之立;又蚕食掉贺兰氏一部分的兵权。

崔浩把事说完却并不告退,拓跋珪却没命他退下,君臣两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拓跋珪垂首咳了一声:“还有事?”

真要告退了他就真有事了。崔浩觑着拓跋珪的脸色,悄声道:“今日銮驾入宫,他拦驾送了新娘娘一件贺礼。”

拓跋珪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神色复杂:“送了什么?”

“摩尼宝珠。”

拓跋珪沉默片刻,忽然拂袖而起,连带着案上宝瓶亦拂落在地,崔浩眼皮一跳,慌忙跪拦住,攥着拓跋珪的袍角道:“皇上,过刚易折,惟柔克之!”

拓跋珪住了脚,按下沸腾的心火,深吸一口后他闭上眼,恨声道:“这一年来,朕还不够柔?究竟还要朕怎么做?!”他视他如珠如宝,他却还是这般没心没肺,始终不生情爱——难道要他再一次眼睁睁地与他有缘无分擦肩错过?!

崔浩心头一震,知道皇帝这是茫然无措到了极至才对他一个臣下吐露心声,唯有在这事上他不敢再兜圈子卖弄聪明,忙劝道:“皇上岂会不知他最是吃软不吃硬——当年那般都不能使他摧眉折腰,而今若再行逼迫只会适得其反,万一激他想起什么更是前功尽弃。但皇上前些时日又太过小心谨慎,他对您一时生不出情爱之意也是常理,须得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才好——可谁来破,怎么破,何时破,却又大有讲究。”

拓跋珪转向崔浩,若有所思——他从来习惯了强取豪夺,看上什么或明刀明枪或鬼魅伎俩,千方百计也要抢到手,然而偏偏那个人的真心,他前世今生就是求而不得!

崔浩知道他已经稳住了拓跋珪的心神,便舔了舔唇继续道:“简而言之,皇上要主动却决不能躁动,须改弦更张,徐徐图之而步步为营——只要是人,便一定有心;只要有心便一定会动,端看能不能抓住时机,让他只为你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