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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588)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忽然感到耳垂一阵瘙痒。任臻惊醒过来,却并不睁眼,只是突然抬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不让他再四处使坏:“陛下,别闹。”顿了顿,他撇过头去,拿后脑勺对着骚扰者,不满地嘟囔:“让我再睡会儿~”

拓跋圭无声地笑了,他就是爱任臻这种带点宠溺带点训斥又带点无奈的语气,他任由任臻握着他的手,故意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那可不成~”

“大漠草原的夜风会把人吹僵,怎不在军营里睡?”见任臻还是没搭理他,拓跋圭变本加厉地道,“莫不是…特意引我来此四下无人之处?”

任臻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终于不堪其扰,一把推开他翻身而起,受不了地瞪他一眼道:“连片刻宁静都不给我。既然嫌冷,陛下何必追来?”

拓跋圭本就担忧他再野外露宿会受寒着凉,见他清醒了便放下心来,望着他的双眼勾起唇角道:“胡风入骨冷,夜月照心明。”

任臻闻言一愣,有些不甚自然地转开视线:“都是崔宏他们教的,闹地一个马上皇帝也满口诗词歌赋。”

他转移话题,拓跋圭自然有些失望,但他知道任臻是听明白了他的心声而本能地在逃避——至少已不再是断然的拒绝。

任臻见拓跋圭松了缰绳,任一黑一白的两匹骏马就地吃草,时不时地交颈厮磨一番,自己则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屈肘给了他一记:“不是会被吹僵,怎不回去?”

拓跋圭是打定主意对他无赖到底了:“那是你一人幕天席地敞怀而眠,如今咱俩挤挤挨挨地坐着聊聊天说说话,又怎么会觉得冷?”

任臻不觉莞尔:“陛下平日里对军中大小将领发号施令、训斥申饬的还嫌说不够?”

拓跋圭笑道:“我那是硬着头皮不得不为,怎比的上与大哥情深意切无话不谈?”

真是够了。任臻有些哭笑不得:“你从前就这么油嘴滑舌的?我怎么就没严加管教?”

拓跋圭回想曾经,自己曾是个万年冰山,任内里沸腾如火,面上还是毫无波澜,有什么话、什么事从来都宁可闷在心里不言不语,暗中蔓延——那时候的他身边簇拥围绕了一个又一个比他出色比他伟大的男人:苻坚、姚嵩、慕容永,他只能咬牙拼命地追赶,直到如今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他才能拨云见日,做回真我。

“我只在大哥面前如此。”拓跋圭哑声道,“在那群胡汉大臣面前,我每说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敲山震虎,唯恐被那些人精儿寻到一处破绽,便是想要油嘴滑舌也没人敢听敢信。”

任臻听了心中蓦然一软,国朝大政在表面的平静下永远暗涛汹涌,为君者称孤道寡,举步维艰,从来高处不胜寒——他也不知为何,对拓跋圭此刻心境感同身受:“在我面前你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我与你互为唇齿,总不会为难于你。”任臻本意乃是说与拓跋圭没有利益冲突,教他宽心自在一些,可话一出口自己便觉得有些过了,倒像是给了对方什么承诺一般,便忙噤声不言了。

拓跋圭点到即止故作不知,两人并肩倚坐在草甸上,开始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从塞外风物到朝内态势再到军中人物,有一搭没一搭地直聊到月上中天。

连拓跋圭这般壮健的身子都感受到了塞北凉夜的沁骨寒意,他伸了个懒腰,顺手将自己的重貂坎肩摘下,无意一般地搭在任臻的肩头。

任臻却立即发现了,扫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弱不禁风?”

拓跋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要说话解释,忽有马蹄疾响,由远及近地踏破虚空静谧,一名魏军亲兵滚鞍下马,奔至拓跋圭面前,急急禀道:“报——高车折转南下,进攻西北关隘,雁门关告急!”

雁门关乃大魏西北边关,一旦告破,则高车骑兵便可纵深插、入魏国腹地,重城晋阳乃至国都平城都将再无天险而跃马可至!

此事如晴天霹雳,震地拓跋圭脑海中有须臾的空白,下一瞬间他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快地跃身上马,猛地一拉缰绳,喝命道:“即刻回营,召集军中所有秩俸千石以上的将官入帐召开御前军事会议!”

帅帐中拓跋圭阴沉沉地环视众人:“我大军尚未到达高阙,高车骑兵就忽然绕过整个朔方郡攻打雁门关,留在晋中的兵力能不能有效地进行全数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