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不是慕容冲(591)

晁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抬手按胸朝贺兰讷施了一礼:“如此,君长大人便可坐山观虎斗,屹立于不败之地了。”

崔浩披衣而起,在急促的敲门声中一把拉开了房门,一个小黄门提着盏灯闪身进来,低声禀告了数句,崔浩脸色一变:“卫王漏夜谒见刘夫人?”

抬手斥退了为自己传递消息的小内侍,崔浩皱起眉,眉宇间难掩慌色——继今日拓跋仪亲自送长孙肥大军出城之后他便隐隐觉得不好,利用自己秘书郎兼宫门侍郎的身份可以值宿宫廷,他偷偷看了拓跋仪处理过的各项往来文书,初看之下一切无碍,但崔浩一目十行地回来将其默写下来后细细再看,便察觉出了有那里不对劲——凡有开战,皇帝都习惯事必躬亲地指挥全局,所以从高阙发回来的军令因雁门告急而一日数敕,拓跋仪却有意无意地调换了顺序,有的暂缓不发有的提前征调,如此极有可能引发紊乱甚至命令断层。结果到了晚上,拓跋仪居然还悄悄入宫见了刘夫人——这怎能不叫他有别的联想?

他本想不顾宫禁,立即出宫前去找父亲商议,后来想想便也作罢了,如今非常时刻,宫廷之中一举一动皆为醒目,还是莫要打草惊蛇的好。他重新坐回椅上,双手微颤地为自己沏了一杯冷茶,冰水下肚他才算恢复了几分平静:他们汉人文官集团与拓跋圭唇齿相依,自然不希望代表鲜卑利益的拓跋仪上位——毕竟时局未定,一切都还是暗涛汹涌。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行差踏错、授人以柄。

然而他更忧心而恐惧的是,自拓跋圭决议北征以来,其后种种都发生地太过巧合,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发展——究竟是谁?一人之力,能令整个拓跋魏国陷入分崩离析的危局?

“莫题的部队还没有到达凉城?”拓跋圭勃然大怒,“他的驻防地据此不过百里,若从命急行,焉能至今不到?没有他押运来的粮草叫我的兵马都喝着西北风去打战?!”连夜不寐地超负荷行军使他心情暴躁到了极点,好不容易在三日后穿过朔方、越过长城,雁门已遥遥在望,他们就近进入边塞凉城修整,预备打一场恶战。谁知早该赶来策应的鲜卑莫部的军队却无影无踪。

拓跋圭一剑掀翻了御案,气地额上青筋直跳,差点又准备摸出几枚逍遥丸来定定神,但视线扫到任臻,他还是将手抽了出来。可还能没平静多久,先前派往刺探战情的斥候居然半路回转了:“报!雁门告破!高车军队已经入关了!”

众人皆是一惊,赶到城楼一看,果见南方不远处火光冲天,正是雁门关抵挡不住高车铁蹄已然沦陷了。

“长孙肥的援军‘果然’也来不及赶到…”拓跋圭阴森森地磨着牙——真到了这个危急时刻,他倒是彻底镇静下来,不再有一丝慌乱,面沈如水地吩咐道,“斛律光破雁门,必定急于抢掠烧杀,至少一日一夜之内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好,那就把雁门留给他祸害!传令下去,连夜去各个百姓住户家里强行征调所有粮草吃食,城内搜光了就出城去找!一定要保障军粮供给,明日便追袭高车!”

众将轰然答是,各自领命而去,任臻则皱了皱眉——这与强抢无异了。在崔宏张兖的潜移默化下,拓跋圭在平日里倒也多是一副礼贤下士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样,然而一到情急处必定显出骨子里化不去的狼性和匪气。

拓跋圭铁青着脸盯着沙盘,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大哥。”

四下无人,任臻便俯下身子,左手按住拓跋圭的肩膀,轻轻一嗯。

从这一举动中体会到了他无言的安慰,拓跋圭缓缓抬头:“大哥,我没事。”这么些年以来刀山火海生死关头都没有打垮他,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

“在路上我就想,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不行,要化被动为主动。”拓跋圭的话平稳有力而悄声,确保一言不传六耳,“我想分兵。”

任臻微感讶异:还分兵?出塞之初北魏的五万大军多于高车,气势如虹,故而人人以为必胜;被高车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自高阙赶来的时候为保速度就已经砍了一半人马;在凉城再分兵,人数将会大大少于高车,一旦主力决战,想胜可是不易。

“粮草不够,就算征集了也只能应付一时——人多只会是负累。”拓跋圭道,“万一斛律光见我来势汹汹,闭关拒守,甚至将战火燃进关内只会更称了某些人的心。而我只带五千兵马,摆天子大纛,大张旗鼓前去,定能将其诱出关来进行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