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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56)

杨定愕然抬头,脱口而出:“苻大哥!”着急想要解释,却百口难开,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好半晌才憋出残句片言:“那早已是过往云烟了…更何况,他胸怀坦荡,自始自终都当我是兄弟,人活一世,有此生死之交已然无憾了。”

苻坚还要说甚,杨定却陡然回神一般,神态坚决地一俯首,斩钉截铁道:“臣现在心中只有娇妻贵子乃至凉州百姓!”

这次换苻坚有了片刻的恍神,随即苦笑道:“终究是你豁达。也罢,是非成败转头空——这是我苻坚今生今世最后一场终局之战了。”

“是!臣立即着手战前筹备动员事宜——倾国之力,务求必胜!”杨定浑身一凛,躬身答应的同时,强行咽下心头泛起的那丝久违的苦涩。

公元403年夏末,慕容永破函谷向魏开战,沿途守军竟不能敌,各地城镇纷告失守,和平三年的燕魏边境风云再起。拓跋珪不得已命令援助南燕的奚斤立即调头北归,全速堵截阻击来犯之地,奚斤昼夜行军,这才堪堪撵上燕军,在中原一带陷入苦战。那边厢刘裕觑准时机,活捉了从魏军军营回城报信的南燕使者,将其缚在战车上绕城游街,命众军士在旁大喊:“魏军已撤,再无后援!”以瓦解在城内固守待援的南燕将士们的守土决心,惹的南燕主慕容超大发雷霆,埋怨不止。

可拓跋珪此刻却也顾不得他了。他在殿内一把扫落了满案的书札战报,暴跳如雷地对几个谋臣狂吼道:“奚斤那边怎么还没有捷报传来?!他占据险关,阻击西燕,怎么迟迟不胜!”来回急踱数步,又展袖喝道:“再下一旨,让贺兰隽加紧攻陷晋阳!十日之内朕见不到拓跋仪的首级朕就诛他九族!”

晁汝默不作声,心道拓跋珪果真是怒急攻心,气糊涂了——贺兰氏已是鲜卑八部中唯一明确支持拓跋珪的中坚力量,贺兰讷还在平城身居要职,拓跋珪就威胁前线苦战的贺兰隽要诛他九族?

显然拓跋珪还未当真发昏,没多久便喝回了准备传旨的小黄门,晁汝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如今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为今之计,皇上万不可中计分兵,被各方势力牵着鼻子走,须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才好。”

拓跋珪额上青筋直跳,暴怒道:“都想对朕赶尽杀绝!尽管一起来吧!朕受命于天,佛祖化身,朕不怕他们!”

另一大臣斟酌着问出心中疑惑:“只是…边境承平已久,不知这慕容永怎会突然发难?”

说者无心,却叫殿上两人俱是心中一荡,正在此刻,中常侍宗庆匆匆奔入青金殿,低声附耳数句。拓跋珪便命诸臣告退,并下令今日所议之事不得外传走漏,晁汝走在最后,不经意似地回头一看,恰见拓跋珪摸出逍遥丸来,倒出一把,胡乱往嘴里一按。

任臻入内之时,拓跋珪已经平复了精神,不复方才恶鬼一般的暴虐神情,只是气息恹然,显是受了重创巨击。

任臻也不提那些糟心事儿,尽寻些轻松的话题与他相谈,又连劝带哄地让他好歹用了些膳食,内侍上前撤去杯碟,犹在与他天南地北地聊天,可过了半晌不见回应,任臻定睛看去,才见到对座的拓跋珪端坐垂首双目微闭,竟不知何时倦极睡着了。

任臻正待收回目光,却猛地喉间一哽——未至而立、正当盛年的拓跋珪的鬓边已凭空染上了一片花白。

此时又有内侍手捧书函奔跑上殿,任臻立即回头,竖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惊醒了拓跋珪,那内侍忙将刚刚送到的加急战报放在案上,唯唯告退。

任臻放眼望去,便见报上触目惊心地一行墨字:柔然西凉联军十万东出焉支,已过阴山,直扑盛乐而来,前线告急,乞求援军!

第171章

拓跋仪匆匆下了城楼,一张烟熏火燎一般的脸上满是疲惫,下最后一级石阶之际他微一踉跄,险些摔了下来。几个捭将忙簇拥过来搀扶,齐道:“大王!”

拓跋仪赶紧撑起身体——他知道这一当口他便是一杆旗帜,万万不能倒下。这么多人抛家弃子跟他干这一笔杀头的买卖,谁都没有了退路——要不成王,就此龙登九五;要不败寇,死无葬身之地。

城墙之外喊杀震天,战鼓动地,硝烟滚滚的天空中箭矢如蝗,贺兰隽显然是因为拓跋珪疾言厉色地连旨申饬而被急红了眼,被迫把自己本部精兵全都押了上来,可谓下了血本,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