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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59)

果然不出数日,北线战报传来——盛乐失守,柔然大军第一次攻破北魏旧都,朝野哗然。有不少鲜卑大臣皆义愤填膺,纷纷请战。拓跋珪怎么不知坐视盛乐失陷就等于将平城安危、大魏国运一并交托于敌手?但如今的魏国表面惊涛骇浪,内里也暗潮汹涌,他并非畏战,只是一旦离开国都,谁来统筹全局?说实话,他其实谁也信任不过,连自己的儿子都着意防备,在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机时刻他更须自己坐镇中枢,指挥调配各路人马,才不至倾覆。审时度势、权衡再三之下,他决定暂不出兵夺回盛乐,先着手对付已深入腹地的慕容永。

一道道的军事命令雪片似地从平城传至前线各方,晋阳与平阳皆有捷报传回,晁汝再也坐不住了——一旦贺兰隽彻底平定拓跋仪之乱,率军与奚斤会师,那陷入危险的就会变成孤军深入的西燕军队了,他好不容易费尽心血摆下的此等战局,怎能就此被拓跋珪破解?

一时散朝,晁汝转身出了永安殿,一张蜡黄的脸上面无表情,唯有双眉紧锁,显出了几丝烦躁。忽有一行人马逆流而行,拾级上殿,所过之处,众大臣纷纷避让两侧不与他们争行一道——那群黑甲黑衣,纱网覆面的武士自是令人闻之胆丧的侯官卫无疑了,这群可以风闻行事,不经通禀越室杀人的刽子手在过去的这段风雨飘摇的时日里堪称血腥满手,何人不惧?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昂藏七尺,气质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沉诡谲,在经过晁汝身边时他微微驻足,右手抬起,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之上。

离的近的几个人看的分明,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侯官杀人可不必讲什么理由证据,只要看不顺眼就可取你性命还不必追负任何责任。晁汝倒是面色如常,慢吞吞地一欠身,便站到了路边。

沮渠蒙逊却只是无声地一记冷笑,转过头去,继续入殿面见拓跋珪领命去了。

待出了宫门,贺兰讷寻到晁汝,还在有些后怕:“你最近可是得罪了侯官?他们此番入宫领命,又不知是谁要倒霉。那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若真要与你动手可就糟了。”

晁汝微一摆手:“侯官再嚣张,也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群狗,只要皇上心里对我还未有厌弃杀心,他们便不能也不敢动手。”

至少目前为止,这条狗还枷锁在身,不敢噬主。

贺兰讷觑四下无人,又询问后事如何,晁汝高深莫测地一笑:“鲜卑八部名存实亡,贺兰氏已是一家独大,现在只差一个契机而已。只要皇上离京,整个平城都在君长掌控之下,就算留下太子监国,也不过是个八岁小儿——”

他咽下了接下来的半截话,贺兰讷心领神会,不由地心花怒放——按照晁汝的计策,到那时候他大可废了拓拔嗣,拥立自己的外孙继位,有什么比成为魏国无冕的太上皇更威风?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可皇上若是派我去盛乐,却又怎么办?”

晁汝瞥了他一眼:“贺兰隽已经在外带兵打战,皇上现在手中还直接掌握的就是禁卫京畿的狼虎豹羽林三军,他怎么会放心将其交给君长,让您的家族再扩充兵权?”

“那皇上若是迟迟按兵不动——我恐皇上已有暂时放弃北疆,先顾中原之意。”

这其实也正是晁汝心中最惧——若是拓跋珪断臂自保,不肯中计入甕,他们所有人数年艰辛便皆成泡影。他垂下眼睑,轻声细语地道:“君长放心,下臣自有办法。”

晁汝悄悄出城再次去了武州山——现在平城全城戒严,唯有这皇家寺庙无人敢随意搜捕,他便以此为掩护,暗中蓄养了不少死士,专用以交通消息。

姚嵩在密室中写罢信函,凝神片刻,又从怀中摸出一枚方圆寸许,四角已经磨地圆润的印玺,在尾处郑重其事地盖上一道鲜红的名鉴——大燕天子御览之宝。慕容冲当初以皇太弟之名承继燕国皇位,因当时的传国玉玺还在前秦手中,故而按古礼制“天子六玺”。后来任臻就算得了传国玉玺,也一直保存使用,姚嵩归燕后他将其中一枚信玺赐予姚嵩,以示信用,让他一举一动可以随心所欲不受掣肘。再后来变故迭生,姚嵩战败失踪,慕容永匆忙登基,这颗燕帝信玺便留在了他身边,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轻示,此时倒是可以一用。

他亲手火漆封印,交给亲信,命他连夜将这道密函送出塞外,并嘱咐他秘密潜往柔然大军直接将信交给社仑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