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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60)

他选择直接与社仑联系而非苻坚,自是因为他接下来所行之事有些阴毒,以苻坚秉性光明磊落,未必愿意依计行事,他也不欲令他为难,有甚恶果他将来往生地府自然一力承当!

不出数日,噩耗传来,盛乐陷落之后,社仑可汗在劫掠一番之后,居然一把火烧光了代国列祖列宗的陵寝宗庙。这一下拓跋珪再也坐不住了,柔然若只是占领城池他或许还能拖延些许时日,然而社仑下令焚烧宗庙就等于将拓跋氏列祖列宗都曝尸荒野,兜头兜脸给了拓跋珪一巴掌,若再忍下去天下臣民会如何看他?更遑论举国拥戴人心归附了。更何况拓跋珪身为一国之君,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也不容许自己的尊严被这般践踏,受辱于蛮狄之众。

他不得已下令太子监国,决定御驾北征。

这一回面对柔然与西凉的五万联军,拓跋珪不得已将禁军悉数带上——虽然一路上都是柔然骑兵冲锋陷阵,但没人比拓跋珪更清楚,那个一直没有显山露水的凉王苻坚才是最可怕的敌人。而事隔三年,西燕凉州忽然一齐发难,叫他心底一直有一层模模糊糊却又挥之不去的阴影。

拓跋珪踏入摩尼殿,晁汝正与任臻对面弈棋,见皇帝一身戎装未褪,显是刚从城外校场点兵方回,赶忙弃子而拜。拓跋珪点了点头,命他起身。晁汝与任臻交好他是尽知的,却是头一回有闲心将他细细打量一番,还是那副双目无神、面黄肌瘦的病样,似乎无论何时何刻都是这般一丝两气,而从未见情绪波澜——可就这么一个貌不惊人之辈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出谋划策堪称毒辣,硬是从一杆掖庭属官之中脱颖而出,如今更官至参议大夫。不知怎的,崔浩那时上的那道已被他弃若敝履的密折又袭上心头,拓跋珪眯着眼,要笑不笑地道:“晁大夫,你现在闲庭弈棋的模样真是似足了那些世家儒子,全然看不出先前在朝廷之上的种种凌厉手段。果真是书生杀人,毫不手软啊。”

晁汝心中一个咯噔,不知道拓跋珪为何无缘无故有此一说,任臻便适时地命他退下,对拓跋珪转移话题道:“陛下今日阅军已毕?”

拓跋珪在他对面落座,亦执起一枚黑子,续行棋局:“嗯,明日就要出征,此役也是千难万险,只许胜不许败。”他抬头看向任臻:“这一回,你还是随我一起去吧。”

这事自在任臻与晁汝计划之内,拓跋珪若是出征,是不可能放任臻一人呆在平城皇宫的。因而任臻点了点头,见拓跋珪面露疲态,仿佛朝夕之间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往日的意气风发也荡然无存,心下不免微微一窒,脱口道:“你莫惧,当初高车的斛律光不也来势汹汹,最后不也被咱们联手打跑了?”

他的安慰叫拓跋珪扯开一抹真心的微笑,落子之际他顺手握住了任臻放在棋枰上的右手,反复摩挲着那处断口,情不自禁地放在唇边印下一吻:“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大哥,只要身边有你,我不惧任何天道险阻!”

不是没想过苻坚与慕容永联手开战的真实目的,但那又如何,纵使神州沉陆,他筹谋一世费尽心思才得到手的至宝,绝不会再拱手让人!

江山他要,这个人他也要!

任臻被他炽热的目光激地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他抽回手来,掩饰性地咳了几声,拓跋珪也不以为意,继续下棋,扣子天元之时,他漫不经心似地道:“这次与柔然大军正面对决,一战胜负决定谁是将来的草原之主,凶险非常,晁汝身体不好,我看就不必随军参赞了,还是留在平城为好。”

任臻顿了一顿,故作轻快地道:“也好。漠北风沙最是伤身。”他心中微微警觉,拓跋珪难道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有以其为质的牵制之意。但若他真对内、幕始末有所察觉又怎么会一切如常也不处置姚嵩?

拓跋珪突然语风一转,又问道:“听宫人们说先前治头疼的药都还在按时吃着?”

任臻忙笑了一下:“是。可总觉得吃了也是不好不坏不功不过的,不如不吃。”其实任臻因为三年前那一记撞击的后遗症,近来还是时常闹头疼,但自打他想起部分过往之后,拓跋珪送来的这所有的药他说什么也不敢再吃了,都是偷偷端了倒掉,却不知拓跋珪怎么又突然提起,莫不是真起了什么疑心?

拓跋珪却一点头道:“那就不要喝了。”他站起身子,扬手一拍,宗庆便立即点头哈腰地推开门,身后一名内侍端进一碗汤药来。拓跋珪道:“这是大巫秘制的凝神忘忧汤,喝下之后过去所有的烦劳都会一扫而空,你也再不会觉得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