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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61)

这次出征,若只是面对柔然军队那还没什么可怕的。拓跋珪惧的是碰上苻坚——任臻与苻坚的感情他是亲历见证的,至今想来依旧嫉妒地快要发狂,若是二人沙场再见,任臻因此想起了什么,那可真是悔之晚矣。

这件事上,他不能不愿也不敢冒分毫之险。

任臻顿时愣住,面色青白不定地看向那黑黝黝的汤汁——“凝神忘忧汤”?拓跋珪这一次给他服的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做什么?让他再一次彻底失忆?!

任臻本不信这天下有这等逆天的汤药,但面对拓跋珪眼底隐现的疯狂与执拗,他心中也开始有些动摇起来——这事拓跋珪也未必是做不出来啊…不由苦笑道:“我现在好多了,不常发作。我看这药也不必再换了…”

“怎么了?难道大哥还怕苦口?喝啊,朕总不会害了你。”拓跋珪调笑着催促了一句,眉目间却丝毫没有笑意。任臻心如擂鼓,死死盯着小内侍跪了下来,将药高高举到他的面前。

拓跋珪在旁目光如炬,任臻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端过药碗,无比艰难地送到口中,心道:拓跋珪向来鹰视狼顾,生性狐疑。他若是不喝,拓跋珪必定起疑,而后一旦事发,以他的疯狂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泼天之祸来。想到此处,任臻就赌拓拔珪是有心试探,眼一闭心一横当真仰脖灌了下去。

谁知刚喝了一口,药碗便被劈手夺去,拓跋珪温柔地抬袖拭去他唇边药渍,微微叹笑:“既是不想喝,那便算了。原是我太想你好,却不承想是药三分毒。”

任臻还有些反应不及,怔怔地望向他,拓跋珪将碗丢开,忽然一把将人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就此把他刻入骨血心脉之中。

其实方才任臻喝药,他心中又何曾不受煎熬?他与任臻一样本都不大相信这世上还有能令人彻底失忆的药,而大巫有言之灼灼,称这等药乃逆天而成,副作用与它的效果一样巨大,需慎而用之——他又怎么忍心拿任臻做试验品,让他受到任何一点可能会发生的反噬伤害?

舍不得。

哪怕只有点滴可能,他也终究舍不得。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彼此都吃足了苦头,三年以来的倾心相待朝夕共处,他对他自是情根深种、执念成狂,不可或离;然而他对他也不可能全无真情。

罢了,既是不忍、不舍在先,爱情这场战役他便注定难成笑到最后的那个赢家——终究是无情不似多情苦,相思成灰千万缕。

既然任臻终究是愿意服下那碗药,那他就赌一把,他就算想起了过往,心中也依旧有他难以磨灭的身迹。

可笑他戎马半生,自诩枭雄,却还是栽在情之一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拓跋珪低声道,“大哥,我要将所有胆敢染指觊觎我之所有的敌人全都赶出家国——而后,让这一切终止,再也不会让人来打扰到我们。”

第172章

任臻呼吸一窒,心底渐有一阵莫名未知的酸楚弥漫开来:拓跋珪这三年来的倾心相待,他岂能不察——水滴尚且石穿,况人心乎?然而这一切若是建立在欺骗与掠夺的基础上却又怎么当真?他忘不了眼前这人曾囚他辱他,甚至一手毁了他的帝王基业。

爱恨两难,反复拉锯,叫他夜深人静之际每常头疼欲裂,脑海里似有无数蛟龙在翻江倒海却总差一个契机悉数宣泄出来。往事如烟似雾,总是朦胧晦涩、难以捉摸,每每欲拨云见日等待他的却是更深更重的黑渊。他晓得除了他的身份、来历,他还忘记了很重要的人与事,使他的心抱残守缺,没有一日不是空空落落。然而他却不知道,是他真地想不起全部的过往与事实,还是他在潜意识里惧怕回忆起曾经的伤害与憎恨?

因恐姚嵩事败见疑于拓跋珪,任臻心中百般忧扰也不能表露分毫,宫内耳目众多之下也不敢再私下去寻姚嵩,因此次出师十万火急,二人自宫中一别竟再无相见之机,任臻便随着开拔的大军匆匆离京,奔赴代郡。

此时魏国境内战火四起,与拓跋仪的一场内战损失数万儿郎,拓跋珪先前又曾大开杀戒地清洗过军队,如今即便面对柔然大军压力重重,也不敢在关键时刻从奚斤与贺兰隽处分兵而使得西燕军队得以长驱直入。所以只得点齐手头所有还能机动的军队,号称十万大军,实则不过两万骑兵堪称精锐,还有一多半是把步兵、车兵以及杂役部队都算进去,尚不过六万之数,却已是倾国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