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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为臣(232)+番外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两行热泪汹涌不止地落下,模糊在早已干涸的血色之上:“若不是我,皇上也不会对他起杀心,他又岂会被强灌下毒酒,死地这般惨烈……”

“三爷是死于瘴毒!”家禄闻言忽而愤然,“我家主子那般神勇,天下哪个刺客能近他身?!当年秀山误中埋伏,久困无援,三爷怕众人都困在密林之中一同中毒,才亲率敢死队开山劈路突围而出!三爷……也是在那时候,身染瘴毒,为了不失战机,他隐下伤情带兵追击三百余里,才最终死在贵阳——若非如此,那个贪生怕死的额森特凭什么那么快就能平定叛乱!”

和珅彻底地愣住了,半晌才颤抖地问:“……他临死前……可有还说过什么?”

家禄深深一跪:“他劝和爷——前事至此,抽身而退!”

和珅如遭电击——抽身而退!瑶林,世间无你,我却又还能退到何方!

他知道嘉庆不会放过他,早已下定决心在嘉庆问罪之前,为乾隆殉葬——只要他于这等高位上为主生殉,则已立不败之地——嘉庆无论如何地恨他,也不得不给他死后哀荣陪葬裕陵——那他生前死后,就再也没人能妄图控制住他!

可是,如今……他心乱了,何去何从在他脑中搅成一团,直到门外踏雪之声纷至沓来,和珅才惊醒过来,迅速地拭干残泪:“他们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躲到太上皇梓宫后去,我把他们引开!”

家禄刚藏身好,门就被猛地推开,两列周身甲胄的侍卫冲了进来,将寝殿围地水泄不通。居中一道高大身影昂然阔步地迈进,所有人单膝跪下,三呼万岁。

永琰依旧一身丧服,罩着件雪貂金绒大氅,神色间却再不复曾经的退缩和阴郁。

“皇上为太上皇哭灵,值得那么大阵仗?”和珅无限眷念似地最后看了梓宫一眼,转向嘉庆。

永琰望着他在昏暗灯火下越发瘦削的脸,微微一笑:“方才内城侍卫调度有异,朕恐有不测之事,更换了和爱卿任命的九门提督,特来知会爱卿一声。”

一句话略去了多少血雨腥风。

福长安……和珅叹了一口气,为何你总不愿意听我一劝,还要为我争,为我夺——却有何用!

连我自己都已经放弃了的,为什么你还要如此珍惜?不值得。

从两年前我选择与他真正为敌开始,这一天就迟早要来。

“给事中王念孙参你嘉庆三年纵容在川镇压白莲教将帅冒功进请赏,可有此事?!”

“臣认罪。”

“御史广兴弹劾你在皇考圣躬不豫时毫无忧戚之色,目无君父丧心病狂!”

“臣认罪。”

“湖广总督参你——”

“臣认罪!”和珅抬起头来,平静地开口:“皇上就不能多等几天?大行皇帝入土为安臣也就无所挂念了。”

就这么一句话,轻易地挑起了嘉庆所有强自压抑的怒火:“全部给朕退下!”

一干人等很快退地干净,宫门合上,若大的乾清宫里就只有嘉庆与和珅,四目相对。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输?短短三天不到,参你的奏折在养心殿堆成了山!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党羽为求自保都对你落井下石——我要定你的罪易如反掌,介时你声败名裂还凭什么在这和我斗气!”永琰攥住他的肩膀,神色间带了三分狂乱:“这一次没人能救你了和珅!”

“我从未想和皇上斗气。”和珅的眼中寒光粼粼,“当年我只想……给战死沙场的……他们一个应得的说法——皇上,长安是富察家在世最后一脉血系,富察家的人脉根基至今不堕,我想皇上为长久计必不会除去长安——”

“够了!我现在是在说你!和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出了这门我保证你成千夫所指万世唾骂的贪官国贼!”嘉庆手一挥,竟将案上刚刚写好的卟文祭词一扫落地,“你还敢这样有恃无恐?!能保你的人现在永远躺在那口棺材里即将化为枯骨了,他的江山,他可望不可得的人都要落到我手里了,你指望他能还魂再救你一次?!”

话音未落,忽而一阵阴风吹来,离梓宫最近的一排蜡烛,忽然齐齐熄灭,大殿里陷入一片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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